明崇禎十一年,十二月十日,河南,杞縣。
清晨,李信聽到雞叫聲,慢慢醒來。
他坐在床上發愣,地上放著炭盆,下人伺候的很好,上好的白木炭燒的紅彤彤的,讓屋子很暖和。
他又夢到那些奇怪的東西了,筆直寬敞的道路上,有各種顏色的車子,但是卻沒有騾馬拖拽,而且還跑的飛快。四四方方的高樓,抬頭看的話能讓人仰倒。會動的影畫,上麵的東西都像是真的一樣,人物說什麼,做什麼都能看的、聽的清清楚楚。夢的最多的,就是一個小板子,用手指在上麵滑來滑去,就會出現好多東西,文字,繪畫,絲竹,無所不包。
他叫李信,字岩,是河南懷慶府河內縣人。他和他的二哥李仲,字峰,陪著表兄弟陳奏庭去考武舉,但是遭到了報靶人的刁難,於是心裏不滿的陳奏庭失手將人給打死了。所以作為保人的他們兩兄弟,也都成了官府追捕的對象,隻好逃到杞縣暫避。
由於李信過繼給了他的叔叔李春玉做嗣子,而李春玉在杞縣有一個糧行,所以他就進了糧行,做賬房。而他二哥李仲,則是躲到了他的姨母家裏,教表兄弟們練拳。至於失手打死人的陳奏庭,也不知道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反正也沒有聽到被抓住的消息。
李信是貢生。他二哥李仲是舉人,還有教諭的職務。但是他們李家是文武傳家,既要讀書科考,又要習武強身,有不錯的家傳淵源。而且他們還在千載寺裏學過武藝,拳術,槍術都拿的出手。和他們一起學藝的表兄弟陳奏庭射術了得,能在騎射的時候射出鳳還巢(就是後麵的箭射在前麵箭的位置上),所以他也學的了很棒的射術。
來到杞縣之後,他就大病了一場,一方麵是對於前途盡毀的傷心,另一方麵也是對於未來的恐懼。他病的很重,高燒不退,險些就救不過來了。還好他常年練武,身體遠較普通人強健,終於轉危為安。不過自從病好了之後,他就總是做那些奇怪的夢,跟人說了之後,所有人都認為他瘋了,就連他自己也覺得自己不正常了,後來也就不再對別人說他的夢境了。
可是那些奇怪的夢卻是一直在繼續,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頻繁的發生。不過還好隻是夢而已,沒有影響到他的生活。
李信起床之後,快速的吃了早飯,就背著弓箭出門。他這大半年都在練箭,似乎內心深處有一個聲音總是在提醒他——拳腳是防身的,弓箭槍棒才是在亂世中更實用的。
“李公子,早啊。”守門的兵丁熱情的向走出城門的李信打招呼。射箭那是要大場地的,現在城外盜匪橫行,有些身家的都想辦法搬到城裏來了,所以李信也隻能每天來城外的城牆根兒下來練箭了。
李信微微一點頭,腳步不停的走了過去。但是那兵丁追了出來,也不敢上手抓,隻敢在後麵哈著腰跟著。
“李公子,您能再賒給小人一些糧食嗎?”那兵丁小聲的問道。
李信的嗣父親叫李春玉,字晶白,號精白,所以杞縣的糧號叫精白糧號,算是杞縣城中不大不小的一個買賣。
李信停了下來,皺眉道:“老王,你前兩次賒的糧錢還沒有還上呢。”
老王依然笑嗬嗬的說道:“我家蓮兒就送與公子抵賬吧。我也好做個便宜老丈人。”
“去去去!”李信揮手驅趕著老王,不耐煩的說道:“十歲的黃毛丫頭,能做得了什麼?本公子可不是愛吃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