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梅妻鶴子一詞,是因林逋而生。
沈括在《夢溪筆談·人事二》裏曾說,林逋隱居杭州孤山,常畜兩鶴,縱之則飛入雲霄,盤旋久之,複入籠中。逋常泛小艇,遊西湖諸寺。有客至逋所居,則一童子出應門,延客坐,為開籠縱鶴。良久,逋必棹小船而歸。蓋嚐以鶴飛為驗也。
而之於梅,則是因《山園小梅》詩一首,其內容膾炙人口,在詩詞界引起了轟動。
全詩是這樣的:
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
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尊。
綠萼認識他的時候,才死了五年。
她本是隨父母隱居在孤山的,那個時候的孤山還很高,高到一至冬天,山頂就會被白雪覆蓋。父母愛梅,隱居之時帶上了不少梅枝子。辛苦耕耘了十年之後,冬天裏的孤山頂上終於一片梅香。
綠萼最喜歡那樹綠萼梅,不僅是因為自己的名字和它像,她更中意那淡綠色的花萼,在一片淺粉或鵝黃,深紅或純白之間,點點綠萼的它,是那樣的特別,清淡,恬靜,典雅,讓人一見難忘。
時間逝去,綠萼在成長,父母卻漸老。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可父母的死未免也太沒征兆。前一晚他們還在商量著明早如果下雪,便采些梅蕊回來做新釀,第二天一早,發現果真下雪的綠萼去叫父母采梅蕊,卻發現二人已經在床上死去,身體冷了多時。
綠萼成了一個人,純潔如一張白紙,從沒經曆過什麼的她第一時間竟是跑去庭院,抱著綠萼梅痛哭。淚水在臉上凍結成冰,她卻覺得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暖。
再之後,她發現自己缺失了一點東西,總之,就是和以前不一樣了。
【一】
鬼後秦澈是個有趣而且見多識廣的上司,我從她那裏聽說了一句距離我死之後還過了好多年之後的一句話。
碧紗待月春調瑟,紅袖添香夜讀書。
碧紗、紅袖都是形容美女的詞,此所謂家中新有佳人,以賀新婚。
我想,雖然我沒去過鬼後口中的未來,但是,我也曾嚐到過這句話的滋味。
當然,我是碧紗,也是紅袖。而那個夜讀書的人……
怎麼說呢,他是林逋,也是林一煜。
你若是閑著,那便來聽我說上一段我的過往吧。
隻是它既非平淡無奇,亦非波折連連。
在認識林逋之前,我叫綠萼。
就在那天我父母雙亡之後,我傷心過度,跑到我最愛的綠萼梅邊哭了好一陣子,直到異於平日的困倦襲來,我才跌跌撞撞的起身,想進屋去陪著父母待最後一會兒。
隻是剛起身走了幾步,隱約發現背後有什麼正靠在樹旁。
我詫異轉身,樹旁的年輕女子半抱著梅枝,眉目安然,似是熟睡,而臉頰上滿滿雪霜,顯然是才哭過。
我蹲下身,伸出手去摸她的臉,冰涼。
這樣也好,我想著,反正我父母死了,我一個人孤零零的,也沒什麼意思。
是了,那半抱著梅枝的年輕女子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