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製度建設者
我第一次專訪王石的時候,他還是用萬科五大產業的模式來描繪未來發展,但其後,他率領萬科行進的方向早就超過了這種綜合商社的模式。
三三〇事件中股東代表很難說是善意的發難行為被王石化解了,照常理,他應該把這群人的意見都看作邪門歪道,統統掃除幹淨才對。難得的是,他能一分為二地去考慮對手質疑的價值:“萬科的競爭實力在哪兒呢?它的貿易沒有拳頭產品,股權投資本身無法形成競爭優勢,工業產品中沒有全國名牌,文化經營沒有形成規模效益,真正有點優勢的是它的物業管理,而物業管理本身是不賺錢的,單獨形不成經營氣候。能夠形成行業競爭優勢的隻有萬科的房地產。但目前看來,萬科的房地產並不具有競爭優勢。”
於是對方倡議:改組公司的產業結構,收縮工業、貿易和股權投資業務,保留已在業內具有較高聲譽的文化經營業務,重點發展大眾城市住宅開發和寫字樓出租等房地產業務。這些未必很準確的判斷,印證了王石當時模糊的擔憂。這場爭戰再次提醒王石和萬科:轉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於是,也就有了後來長達八年的調整期。
現在想來,對於很多企業來說,八年已經是一個生命周期了。要堅持這麼長的調整,可能當時王石也想不到。不過,熟悉他的人也可以理解,對於這個意誌堅定的人來說,除非他沒有想清楚,沒有下決心,他一旦深思熟慮決定要做的事情,即使是十年八年,也不會輕易動搖。
而經此一役,我對萬科的印象極為深刻。王石那時候雖然提出了“健康豐盛人生”的概念,不過公司沒有現在這麼大,時間也比較多。每周兩次的網球訓練,八卦嶺宿舍區的拖拉機牌局,他都常常是主力。而我這個媒體新丁,也樂得多跑企業,多學東西,於是一周總有幾次和王石碰麵,逐漸和丁長峰等一群萬科新生代相熟起來。
《萬科周刊》每周出版,需要稿件數量巨大,我這個半桶水也就開始在上麵放言無忌。很多時候,我就是白天聽王石一番高論,晚上回去自己搗鼓搗鼓文字,或讚同或反對,總能有一些文字寫出來,排在萬科那本最早還是薄薄的刊物上。而王石以“帆生”為筆名親自撰稿或者口述的房地產業反思、探討的文章,也確實和外麵大多數的陳詞濫調大不一樣,言之有物又能讓人感同身受。
1993年,當時市值已經有十幾億元的萬科把總部搬到水貝工業大樓,這幢六層的工業樓怎麼也不是誌存高遠的王石和萬科所能夠滿足的,當時考慮隻是兩年的過渡期,不料卻一待就是八年。
記得三三〇事件過去不久,有一天加班之後,王石和我一起走在水貝二路,他突然有感觸地說,水貝可能真的是有點“背”啊,來了之後,很多事情都不順了。我似懂非懂地點頭,說搬到大樓去辦公當然好啦!
其間,萬科考慮過把總部搬進自己開發的“海神”項目。這個項目本來想做成深圳第二高的頂級寫字樓,因為市場變化,最後改成了住宅樓,而且萬科從中沒有賺到什麼錢。還有一次是考慮搬到荔枝公園旁邊萬科自己開發的荔景大廈,不過,為了更多的利潤,萬科最終選擇了把總部繼續留在工業區低矮的六層建築物之中。這一點,也讓我記住了王石的務實。
因為常去萬科,所以用不了多久,我也就意識到王石在萬科的江湖地位是怎樣。雖然他平時沒少給大家來幾句幽默,和很多員工也能夠玩在一起,但是他天生的那股霸氣擺在那裏,舉手投足,基本上是一錘定音,讓萬科人頗為敬畏。那時候我還拉著不少萬科的員工悄悄問,老王到底有什麼東西讓大家歎服。答案五花八門,不過有兩點很集中:一是王石很聰明,學習能力很強,常常有很多新主意、新想法。二是王石很威嚴,公事公辦,大家基本比較服他,萬科裏麵的關係也比較清晰。
1994年,正好是萬科創業十周年,公司專門在仙湖的大草地上搞了一個大派對。公司上下的表演活動很多,特別是把王石、姚牧民、趙曉峰等總字號人物拿來開涮的節目,更讓大家笑破肚皮。一問之下,大家都興高采烈地說,涮老總這可是萬科的保留節目啊!
有一次我忍不住問王石,他們給你穿上草裙還醜化得那麼厲害,是不是有點過分。王石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日本一些公司不是有專門的出氣房嗎,裏麵有個橡皮人,就是給下屬職員當作上司來拳打腳踢泄憤的。平時我這個人比較硬,同事們一年到頭,可能有時候也會受點氣。借公司聯歡的機會,讓大家一起玩玩,消消氣,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