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帝君不是好招惹的
當日係念為了顯示自家也是名門,遂將這柳府的院落安置的甚貴氣,她的打算是很好,然而她混淆了一件事,便是貴氣不是與書香氣成正比的,但是卻直接促進了這院子的偌大空曠。
以故,便是這庭院這般偌大這般空曠,才得以體現此時此刻的風蕭蕭兮水寒寒。看來這帝君甚在意昨夜之事,甚看重自己與琉音上仙的一段情,是不會輕易離開了。今日他一襲白衫在門口一站,春風吹拂帶動他寬鬆的袖擺翻飛跳躍,花瓣歡快掉進他的袖間,竟是與院中那顆歪著脖子的老桃樹相得益彰。
咳,這是多麼危險且孤立無援的氣息。六月心下一歎:我命危矣。
她待了許久,那仙家還是沒有說話,隻是怔怔站在那裏望她,仿佛呆了一般。
這目光,讓六月油然而生出一股熟悉感。想她每次撞見舅老爺與別的女子的好事,舅老爺也會這樣平靜無瀾地覷了她許久。然後,舅老爺軟軟地喚她一句,“月兒,還不快來見過這位姐姐,指不定以後她就做你的妹妹了。”
那一句“月兒”,著實讓她身上的雞皮疙瘩抖了幾抖,勝過麵壁思過許多天。舅老爺這招忒狠了,她知道自己與他定親,他心中不快,而勾搭別的女子竟還叫她撞見,這不是極其隱晦地道出了對自家母親做親的不滿?而他念著舊情不好拒絕,便隻能這樣來激激她心裏的愧疚感,好叫自己出出怨氣。
想到這些,六月慌了。貌似這與得罪這帝君的性質很相似,暴風雨前的平靜,大概如此了。且他還醞釀得這麼久,想必這風雨,嗯,忒慘烈了點。
如此,她便不能再教他醞釀了,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遂挺直腰板道:“帝君身居高位,身份在那九重天上也是頂頂尊貴,想必也是有氣量之人。昨夜是我醉酒糊塗了,不然平日裏也不會是這個樣子,要不,昨日我對帝君做了些什麼,今日帝君還回來便罷了,那一月婢女,還請帝君大人大量,不要強求。”
想她講話說得如此合情合理,叫他將吃過的虧都還了回去,不料那帝君垂眸睇著她,還是不情願搖了搖頭,“你既已答應,此事便沒有了轉圜餘地。”
雖然這事六月做得不光彩,但也算是無心之失。至此,六月沒轍了,六月惱了,六月的語氣便有些凶了,“你有沒有聽過“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成全他們本就是功德,何況我聽說你本就幫過他們,估摸著你與仙姬情分比我還要好上許多,如今,倒是要拿我一外人來要挾,卻不知是個怎樣道理?”
六月見她久久不語,以為自己講得很有道理,戳到了話點子上,故那帝君沒話來駁她。她心底有些小洋洋,沒想息淵伸手,竟是緩緩撫上她眼角的那兩顆紅痣,聲音清越深幽,煞是好聽:“是你與她素來親厚,我卻不喜管這許多閑事,你都忘卻了。”
他撫上的那一刻,那一處暖意漣漣,眉間的觸覺仿佛熟悉,倒叫她忘了推開。突然察覺他講的話甚是不解,才想起他定是將她誤認為那位已死的仙姬了。不過六月聽他語氣溫柔寵溺,想必與她情分也好,奈何九州六合一縷香魂也沒了,現下他定是十分傷心。想到此處,她更是不敢將他貿然推開了。
六月糾結了一下,想要怎樣才能委婉地讓她知曉她不是她,又能不叫他太過失望,可這般有難度之事,果然為難了她這個腦瓜子不甚靈光的小妖,故一時之間,糾結無果。而那帝君還是沉溺於往事之中不能自拔,繼續道:“你若是忘記了,那也沒什麼,左右不過再來一遍。”
見他耽於回憶不能自省,六月省了,未必安慰得了他一時就能安慰他一世。他是帝君,壽與天齊,他的歲月太過長久,若是終日抓著些虛妄,未免太過孤苦些,最好還是早日走出傷痛,麵對現實的好。這時,一向迷糊的六月,腦瓜還真靈光了一次,憶及精煉君講過的戲文,想起他還有位愛得死去活來的心上人,莫不正是可以撫慰他心上千瘡百孔的靈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