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初一,六月出走三夜冥,赤何聞訊趕來時,空蕩寢殿內,那男子嘴角宛延血跡,斑斕一地酒痕,倒在地上,已像個死物了。
他伸手推了推,那人紋絲不動。
舊傷複發,赤何歎氣,渡了他一些修為,扶他躺下了,使勁灌了他許多苦澀草藥。
藥性上頭,他大睡三天,反反複複,大汗淋漓。
他左手有時微微的痛,有時痛得厲害,意識是清醒的,心裏不安急躁,隻是,依舊沒有力氣睜眼。
他從未說過,火鈴不僅覓行蹤,凝他血後,還可辨吉凶。
他要,將她的命與他結在一起,帶著她,她便永遠不會離開了。
六月不平安,他隱隱知道,他卻,不能救她。
這三天,絞盡心血,沒有人知道他熬的有多艱辛。
待他幽幽轉醒,赤何訝異看他,“怎麼醒得這麼快?我以為還會睡個十天半個月的。”
他看著赤何手裏的藥,怒火中燒,一把推到地上。
赤何氣不可遏,起身道,“什麼臭脾氣?媳婦跑了關我什麼事?不是爺這藥養著不死才怪,爺還不伺候了!”
赤何氣洶洶摔門而去。
闔池身體浮軟,撐著床柱勉強起來,腳踩著冰涼地磚卻使不上力,“噗通”一聲摔在地上。
他手捏成拳,狠狠砸著地板,羊脂色上染成朵朵寒梅。
眼前遞過一封書信,上麵字體清秀有餘,筆力不足,描摩得尚有些淺顯。
他認得,是六月的字跡。
赤何丟在他懷裏,鼻子哼哧道,“你無需多想,我不過進來看你出洋相罷了……順便遞封信,左右是離別書,扣下它這種缺德事,爺做不出來。”
他撿起來,看著連他名字也不願多寫的信封,幹淨如它,如她走得幹幹淨淨。
她寫這封信時,認真想了很久。
【闔池,我喜歡你,很喜歡很喜歡,比當年喜歡帝君還要多許多許多。
為什麼第一句寫這,那是因為,如果你看見它,就證明我倆已經一拍兩散。
既便我心裏此時是極不情願的。
但我終究不再是當年那個無知愚蠢的少女,我已經明白,有時即使相愛,兩人也未必可以到老白頭。
正因為如此,此時我已經再無欺騙你的必要,不是愧疚,不是謊言,字字真心。
這一世我醒時,第一眼看見你,你正拖著一付殘軀,失了半身修為,一身疲憊地抱著我,神色落寞而悲傷。
而我當時卻不知道,這個男子是為什麼而悲傷,也不知道,你的修為是因我而失……否則我,一定會更早愛上你。
不過你袖擺之下沾染的紅梅卻引起了我的注意,你掩在下麵,我卻不懂,還未仔細看看你的容顏,我將你的手指拿出,問道,“公子,你的指頭在流血,不包紮一下麼?”
“六月初六是個吉利日子,你便叫六月吧。”
“…………”
我記性不大好,隻知你當時三言兩語便把我打發過去,我並未注意。
後來接二連三,我更是糊塗至極。
你說你是舅老爺,是我定了親的相公,還有一個一命嗚呼的便宜阿娘……明明是破綻百出的謊話,或許你隻是戲弄我玩玩,偏偏,我這腦子也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