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心藥
公冶白沒有點燈,獨自趴在床上。
窗外月光如水,冰冷蒼白。樹梢枝頭,鑲嵌著一層薄霜,像是撒了鹽。
他的眼睛,像是黑夜之中的鷹,躲在黑暗之中窺視著外麵那一絲月華,仿佛月神躲在月亮之中,也朝他窺視一般。
背上那一條長長的傷口,還浸著血。
浸著血的衣服,貼著背脊,冰冷的如同九幽冰窖,像是地府之中掙脫而出的野鬼,撕扯著他的傷口。
疼痛依舊,公冶白麵無表情,怔怔的望著窗外的冰冷月華。
有一陣風吹來,院裏的幾棵老樹樹枝上,鋪著的那一層薄霜,彷如漫天霜雨,飄落在地。
有一條曼妙的身姿穿過了漫天的霜雨,一襲粉紅衣裙,兩條長辮子倒映在月華之下,仿佛像是要展翅飛翔的燕子。
曼妙的人影在月華之下,那突然降臨的霜雨,似乎嚇了她一跳。
她仰頭望了一眼下霜雨的老樹,雙手提著裙擺,腳步漣漪,小跑著逃開了。似乎,還傳來一聲低低的歡笑聲。
公冶白看著那走來的人影,訝道:“湘兒?深更半夜,來做什麼?”
“吱呀!”
門被推開了,又關上。細微均勻的腳步聲踩在樓梯上,緩緩走了上三樓來。
三樓的房門,打開了。
火折子被吹亮了,屋裏的燈亮了起來。燈亮起的那一刹,驚訝的聲音道:“小白?”
李環湘焦急放下手中的燈,快步來到床邊,看著公冶白背上那一條長而觸目驚心的傷口。
她的眼眶裏,早已濕潤,想要伸手去觸碰那傷口,她的手隻伸到了一半,仿佛那傷口就像在她的心裏一般。她若是伸手過去觸碰他背上的傷口,就像觸碰她心裏的傷口。
李環湘怒道:“爹怎麼不讓師兄他們來替你治傷呢,你,你就這樣一直躺著嗎?”
公冶白聽到她聲音裏,有著不安的顫栗,像是黑暗之中受了傷無家可歸的小鹿在對著高高在上的野獸發出憤怒的聲音。
公冶白扭過臉,看到燈光下粉撲撲的臉上,掛滿了淚珠,他看到了憤怒。
湘兒不應該有這樣的憤怒,我公冶白心甘情願。他的心裏暗暗地說。
苦笑一聲,公冶白道:“湘兒,你,你怎麼來了?”
李環湘道:“你都這個樣子了,還笑得出來。你,你,你真是一個傻瓜。”
公冶白爽朗而笑,道:“師姐,為了你,就算我粉身碎骨,也毫不在乎。不過,你千萬不要責怪師父。他那麼做,是為了你好。”
李環湘道:“你當著他的麵叫我湘兒,他就把你打成這個樣子,要是你再做些別的,他豈不是要殺了你?我就不明白,爹為什麼一直將你當外人對待!你沒有做錯什麼,他就沒有權利這樣對你!”
看著李環湘還是憤憤難平的臉,公冶白笑道:“湘兒,師父這樣做,他是怕我是一個騙子,將你拐賣了。所以啊,他先給我一點苦頭,好讓我對你真心真意。師父的用意,我既然知道,有哪裏能怪他呢。”
李環湘撲哧一笑,公冶白半支身子,從懷裏摸出一塊粉紅色的手絹,輕輕替李環湘擦拭她笑過了滾落到臉上的淚水。
李環湘一怔,不好意思的轉過頭去。
公冶白笑道:“師姐,這個世上就算所有的人都錯了,做父親的對子女,都不會錯的。師父這樣做,他是愛你,怕你收到委屈。你要答應我,今後無論師父對我做什麼事情,你都不許怪他、恨他。”
李環湘道:“所以他打你就是理所當然了?哼,師兄師姐們,他都沒有打過,甚至沒有責罰過。我就是替你感到不公平!為什麼他們都學到高深的道法,你就可以一無是處。”
公冶白笑道:“所以啊,我先不治療傷口,好好反省。”
李環湘道:“你什麼都沒有錯,你反省什麼!”
公冶白從李環湘手裏接過手絹,手卷上,又傳來了淡淡的紫蘇草香的味道,公冶白一陣神迷,他盯著手絹看了半響,手卷上還有淡淡的淚痕,公冶白心中一疼,緊緊的握住,長出了一口氣,放入懷中。
李環湘坐了下來,看著公冶白趴在床上,她道:“你這樣躺著難受,不要反省了。我帶來了療傷的靈藥。”
終於,李環湘悠悠笑了一下,從抽中拿出一個小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