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小勇拿起酒杯說:“李老師,你不去吃請,倒來請我吃飯,這真的讓我萬分過意不去。這飯錢,等錢要到了,應該由我支付。”
李錦明說:“沒多少錢的,至多幾十元錢,這個客,我還請得起。”
跟他碰了一下杯,幹了杯裏的啤酒後,李錦明充滿好奇地問:“你是什麼時候,給鄒老板做的油漆活?我看你很迫切,是不是這錢要派急用啊?”
江小勇激動地說:“是啊,李老師,我真的太著急了。這錢,我本想拿了就回去,給我女友她爸治病的。沒想到,鄒老板竟然想賴這救命錢。”
“哦,是怎麼回事?你女友她爸生的什麼病?”李錦明關心地問,“你家是哪裏的?”
江小勇一邊回憶一邊敘述說:“我是四川涼山的。說心裏話,我是為了我女友,才出來做油漆工的。我第一眼看到她,就喜歡上了她。真的,那天,在我們家鄉一個醫院裏,我看見她扶著她媽走進醫院時,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的舊衣服,滿臉憔悴,目光憂鬱,粗糙的雙手緊緊抓著她媽的衣服,累得氣喘籲籲,額上還泛著晶瑩的汗光,說不出的楚楚可憐。
“她吃力地扶她媽在走廊裏的一張長木椅上坐下,抬頭茫然四顧,有點不知所措。她臉蛋秀美,身材頎長,一把黑發隨意地攏在腦後。我在背後看著她,不覺有些心疼,真想上去幫她一把。可我不敢,我長到二十四歲,從來沒有主動跟一個陌生女孩搭訕過,就惆悵地回了病房。
但在病房裏,我腦子裏還是一直想著,她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心裏像丟了東西一樣,牽掛著。
“想不到過了一會兒,那個女孩竟扶著她媽,走進了我們的病房。我爸旁邊那張病床上,那個患胃潰瘍的病人,上午剛出院,她媽就來填補了空白。我心裏一陣驚喜,難道我的緣分來了?我暗暗想著,就有些迫不急待地走過去,想跟她搭話。她卻板著臉,隻顧手忙腳亂地弄她媽,連看也不看我一眼。但我不泄氣,想著辦法去接近她,她不知道到哪裏去拿床上用品,我主動幫她去搿;她不曉得去哪兒泡開水,我連忙領她去泡。但走在路上,她卻始終愁眉不展,既不表示感激,也不拒絕我的幫忙。而我卻緊張得,不知說什麼話好。
“我爸高血壓,我終於沒話找話地對她說,你媽是什麼病?臉色好難看。她卻像沒有聽到一般,一聲不響,弄得我好尷尬。她把媽安頓妥當後,就坐在她媽的床沿上發呆。一會兒,又走到走廊裏的窗前,遙望著遠方,輕輕歎氣,憂慮不安。
“過了一會,她進來對媽說了一聲,就要回去。走到門口,她又突然回頭對那個服侍心髒病丈夫的阿姨說,阿姨,麻煩你,晚上幫我關照一下我媽,我明天一早就來。阿姨答應後,她就走了。望著她匆匆離去的倩影,我心裏一陣感到莫名的失落和難過。
“她走後,她媽有氣無力地靠在床上,對那個阿姨說:我女兒好命苦啊……說著就哧哧地抹起了眼淚,她12歲那年,我就生病了,不是做不動活,就是住院看病。她每天從學校裏一回來,就忙著做家務,還要服侍我。她是個很懂事的孩子。為了給我看病,她平時熬吃省用,熱了,不舍得吃一根棒冰;冷了,不肯買雙暖皮鞋穿。她還在放學回家的路上,拾塑料瓶子賣。賣了一元元地攢起來,都交給我看病用。
“沒想到我的病還沒好,她爸也患了病。她爸患的是股骨頭壞死,病情越來越嚴重,漸漸臥床不起。為了挑起家庭的重擔,她高二就主動輟學了。現在家裏靠她一個人支撐,她裏裏外外地奔忙,做家務,種自留地,侍候我們,還要到私人服裝廠去上班……她一天到晚,手腳不停,你看她隻有23歲,手就做得很粗糙,不像一個姑娘家的手了。
“她這麼大了,連一件像樣的衣服都沒買過。她每月一千多元的收入,不夠我們看病用,家裏值錢的東西都賣光了,弄得家徒四壁,債台高築。俗話說,久病無孝子。可她卻沒有一句怨言,再苦再累,也不在我們麵前,流一滴眼淚。因為沒錢,她爸不肯看病,我也不想看,可她東借西貸,也要給我們看。你看她,現在將我安頓好,就急著趕回去想法錢去了。幾十裏路,一個女孩子家,騎自行車趕路……她真是苦命啊……她媽說說,就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