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興宇有些疑惑，是他自己想通了，還是有人給他施壓？他不應該這麼快就絕望啊。
蓓蕾更加驚訝，一臉的愕然。她下意識地看了楊興宇一眼，表達著她對見到朱文亮這副樣子的驚訝和恐懼。
朱文亮見到他們，表麵上似乎沒有什麼劇烈的反映，他隻是身體在椅子上搖了搖，戴手銬的手往上抬了抬。心裏其實是十分驚慌和複雜的。這從他表情由麻木到活泛，眼珠由不動到轉動，無光到有光的微妙變化能夠看出來。
楊興宇伸手推開玻璃窗上的小方窗，眼睛溫和地看著他說：“朱文亮，今天，我跟蓓蕾一起來看你。”
朱文亮這才有了反映，身子扭了扭，死灰色的臉皮尷尬地抽動了一下，沒有吱聲。
蓓蕾連忙把手裏的水果和衣物提上來，放到窗台上：“這個，你等會帶進去。”
朱文亮把眼珠轉過去，一動不動地盯著她，臉上泛出一層難堪，依然沒有說話。
楊興宇衝他說：“我被刺了一刀，但沒有死。這個情況，你應該知道吧？算我命大，對吧？”
朱文亮更加難堪，但回應了他。他不好意思點點頭，表示知道。
楊興宇繼續說：“我傷得不重，早已已經康複上班了，所以我來看一下你。唉，不管發生了什麼情況，我們畢竟是校友，同事。你也曾經有恩於我們，我和蓓蕾在心裏，一直記掛著你。”
“謝謝。”朱文亮終於開口了，但聲音很低，“我，對不起你們。”
楊興宇點了點頭，不客氣地說：“是的，你是對不起我，你不應該雇凶殺我，真的。但你更對不起自己，對不起你的前妻，兒子，父母，還有單位，以及所有的親戚朋友。”
蓓蕾也憋不住說：“我們沒有虧待你，勸你，是為你好，你怎麼能這樣做呢？”
朱文亮低下頭說：“我有罪，我被權欲衝昏了頭。我也好後悔，但已經晚了。”
朱文亮沒有激動，眼睛裏非常幹澀，這說明他的心真的快死了。而且他一臉的病容，渾身疲憊無力的樣子。楊興宇為他感到可惜，心裏傷感得都快要掉下眼淚來了。但他還不想放棄，他要盡最後的努力，喚醒他的求生意識，挽救他的生命。
於是，他盡量用親切的口氣說：“朱文亮，我們都為你感到惋惜，你醒悟得太晚了，真的。可是，你也不該這樣死杠啊。你其實不該死，還有救，真的。今天，我就是為了救你的命才來的。”
蓓蕾見朱文亮暗淡的眼珠忽然亮起來，就幫著楊興宇說：“是的，你怎麼那麼傻啊？一直不說實話，替他們杠著。你這樣做，他們也不見得就感激你，明白嗎？”
楊興宇接著說：“朱文亮，你知道不知道，你在這裏死不開口，為他們死杠，而他們在外麵做了什麼嗎？”
朱文亮兩眼死死地盯著楊興宇，顯然還有求生的欲望，對外麵的事情當然也不會知道。楊興宇料到了這一點，才想來試一試的：“他們在外麵公開說，像你這樣的人，不殺不足以平民憤，要從重從快地判決。而且有人堅持要判你的死刑，立即執行。是我們，不，是李書記，還有馮書記秉公執法，按章辦事，才判了你一個無期。他們為什麼這樣說，這樣做，你應該是知道的。”
朱文亮的眼睛越瞪越大，嘴唇也嘟嗦起來：“他們，真是，這樣說的？”
“是的。”蓓蕾說，“我就親自在會上聽到過一次。”
朱文亮的臉痛苦地扭曲起來，變得越發醜陋難看。他惶恐不安地抬頭環視了一下，才輕聲說：“可他們，帶信給我，要我杠住。說你們夫妻倆堅持要判我死刑，立刻執行。而他們為了我能減刑，到處活動，找人幫忙。後來，他們又有人偷偷帶話給我說，是他們化了代價，到上麵找了人，我才判了無期，否則，肯定是死刑，立刻執行。出於感恩，我才一直不開口，等他們消息的。”
楊興宇說：“他們說的都是反話。”
這裏的談話是被監聽的，楊興宇知道這個情況，也跟丁局長預先打過招呼，還在電話中商量過談話的內容，安排可靠的獄警。
現在他聽到朱文亮說出這個情況，心裏一陣驚喜。這是一個極為重要的情況，說明這裏有內鬼，能把外麵的話傳遞進來，他才死杠的。
楊興宇壓低聲說：“你替他們做什麼替罪羊啊？你如實把他們的事情說出來，就可以立功減罪，從無期減到有期，然後再爭取判刑，就不會老死獄中了，明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