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欺幼主刁奴生歹心 聞賞賜元春意難平(1 / 2)

卻說邢夫人親自拿了賈母賞的長命鎖往迎春房裏走去,卻聽見迎春房裏哭的聲嘶力竭。

迎春本是賈赦一個良妾所出,那良妾生時沒少著仗著有孕給邢夫人添堵,沒想到紅顏薄命,剛生下迎春不久便得了急症一病去了。邢夫人雖然不至於苛刻了迎春的用度,但到底對迎春不親。下人們看在眼裏,記在心頭,不敢明著克扣迎春用度,但到底有些輕視這個姐兒。

那乳娘嫌棄迎春是個庶出,不得上下主子待見,又兼著年紀幼小說不成話,便欺了她去。迎春的吃食雖不如元春的精致,但卻比下人的份例強了許多,乳娘便明摸暗偷的偷渡了好些東西,倒把她自己的兒子養的又白又胖。

隻見乳娘一邊往嘴裏塞酥酪捂著迎春的嘴一邊低聲喝道:“哭哭哭,哭你娘的喪!真把自己當個侯門千金了不成?”猶似不解氣一般,又在迎春身上狠拍了兩下,旁邊伺候的小丫鬟也不勸解,隻是抿著嘴兒笑,恰巧被邢夫人隔著窗子瞧見了。把個邢夫人氣的是渾身亂顫,迎春不是她親生的,卻也由不得下人這麼糟踐。更何況這話要是傳到二房那裏,豈不是要說自己這個做嫡母的不慈?一旁王善保家的見邢夫人臉色都氣變了,便想借機討個巧兒,一腳踢開了門,進去也不容分說便指著迎春乳娘的鼻子罵道:“你好大膽子!偷主子吃食,還敢打罵主子!要我說,這等刁奴竟該打發出去才是!”

乳娘正吃的開懷,一時不備,竟讓邢夫人身邊的陪房推了門撞破了。見邢夫人臉色陰沉的站在房門口,又見房裏的兩個小丫鬟跪在地上鵪鶉似得抖成一團,猶自嘴硬道:“姑娘吃著我的奶水長大,別說我吃了一碗牛奶,就是再比這個值錢的,也是應該的。誰的媽媽奶奶不仗著主子哥兒姐兒得些便宜?”一旁的丫鬟聽乳娘這樣講,唬的臉兒蠟黃,忙扯著乳娘的下擺。乳娘心裏有些怯了,卻用眼偷覷著邢夫人臉色,想著邢夫人在賈母麵前不甚得意,又是續弦,見邢夫人不語,自以為得了理滿嘴嚷道:“姑娘不聽話,我教訓幾句也是為著姑娘好,就是見了老太太我也有話講!大姑娘的張****使得,我使不得?難道就因著我們姑娘不是大太太養的不成?”

一席話夾槍帶棒的說得邢夫人又氣又急,得了賈母幾句好話的興奮勁兒早就忘到爪哇國去了。泥人尚有三分土性兒,邢夫人這回都被人指著鼻尖兒罵不慈了,若是再不理論便是屬王八的了。隻見邢夫人漲紅著臉冷笑道:“既是這樣,那我也要去問問老太太,這大房究竟是我當家,還是你這個外頭買來的奶媽子當家!王善保家的,綁了她去回了老太太去!好好的姑娘都讓這起子娼婦給帶壞了!”

王善保家的巴不得一聲兒,扭了那乳娘的胳膊便要叫人。乳娘這時候方慌了手腳,知道害怕了,上趕著磕頭求饒道:“大太太,我被豬油蒙了心了,隻求大太太看在我奶了姐兒一場的份上罷!”又嚎啕道:“我寡婦失業的,帶兩個小子並著婆母,好不容易有這份差事養活全家,求大太太饒了我這回子!”

迎春躺在床上聽著房裏一聲高過一聲,哭的更加厲害,抽抽噎噎的臉兒都憋紅了。邢夫人見小小的人兒躺在小木床上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又見那奶娘滾刀肉似得又哭又嚎,連忙喝到:“還不快堵了嘴帶出去!”早有仆傭將乳娘捆進柴房聽候發落。

邢夫人被迎春哭的頭暈,隻得抱起迎春在懷裏拍打著。乳娘平時對迎春橫鼻子豎眼,又羨慕元春乳娘的權勢,暗恨自家姑娘沒投在太太肚子裏害的自己也沒有體麵,輕則喝罵,心情不好時還要打上幾下撒氣兒。迎春年紀雖小,請安的時候也是見過邢夫人的,見邢夫人對她雖算不得多親切,也比乳娘多了幾分耐心,不由止了哭聲,小腦袋往邢夫人懷裏拱了拱,怯怯糯糯的叫了聲兒:“太太。”

王善保家的忙上前湊趣,喜笑顏開道:“瞧咱們二姑娘多聰明,跟太太多親呐,可見也是知道太太的心意,真真兒不枉太太平日疼她!”這話明麵著誇了迎春,卻是在暗讚邢夫人有嫡母風範。

邢夫人聽這話眉頭不由得舒展了幾分,嗔怪道:“就你話多!我不疼她誰疼她?”眉梢眼角的笑意藏也藏不住,難得對迎春和顏悅色道:“太太明兒帶你去給老祖宗請安去!”又拿了長命鎖引迎春作耍,王善保家的借機上前道:“明兒太太帶著姐兒去給老太太請安,不如回了老太太賞了恩典將這乳母放出去,也是太太的仁厚;再則,姐兒的新乳母也要好生擇選一二,方能顯出太太的一片慈母胸懷。”

“你考慮的很是全麵,這樣老太太也歡喜。”邢夫人一向沒什麼主見,見王善保家說的有理,連聲稱讚,想了一會兒又笑道:“別的人我也信不過,倒不如回了老太太讓你那大女兒領了這差事。我記得你外孫女兒今年三歲了?倒不如一同給了迎春,也不指望她一個小人兒能伺候迎春,左不過當個玩伴罷了。你跟了我一場,我總虧待不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