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盈盈一著急就有些口吃,幹脆沉默不語。李幕雲又搶白:“醜人多作怪,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模樣兒!”
第二天,全班同學到公園實習。
休息時,大家在人工湖上劃船嬉戲。
李慕雲想上岸,於是把小船劃到岸邊,手扒住岸想爬上去,腳下卻遲疑,這時小船晃動,她站立不穩,“撲通”一聲落到水裏。船上的女生一邊手忙腳亂地拉她,一邊急呼救人。梁盈盈正好在旁邊,她跳下水拖住李慕雲,兩人在水裏掙紮一番,嗆了幾口水,最終把李慕雲推上了岸。
李慕雲鼻涕眼淚橫流,一改往日的高傲,不住地道謝。
梁盈盈笑了。雖然昨天李慕雲的尖酸刻薄讓她難受,但生活還是要繼續,如果一直記著那麼多委屈和抱怨,心早被填滿了,又哪有空間盛下美好的東西?
梁盈盈才不會那麼傻。
時光將石頭雕成寶石
梁盈盈大學畢業後沒有像其他同學那樣留在大城市,而是在小縣城的玉雕廠當了名工藝師。從此她偏於一隅,生活裏除了雕刻還是雕刻,漸漸和同學失去了聯係。
直到五年後,李慕雲偶然遇到了她。
那時李慕雲是省電視台一檔收藏類節目的主持人。有一次,為做一期綠鬆石收藏的節目,李慕雲和編導來到千裏外的大山深處,探訪綠鬆石產地。沒有想到,竟然遇見了梁盈盈。
梁盈盈已是縣裏小有名氣的工藝師。她整個人瘦了不少,臉變得尖尖的,因為經常下鄉,皮膚被曬成了小麥色。老同學相見,梁盈盈高興得麵紅耳赤,說話又有些磕絆,但一談到雕刻,口齒又變得異常伶俐。她拿起自己獲得工藝美術銀獎的綠鬆石雕刻說:“綠鬆石是極寶貴的玉石,做首飾隻是初級,雕刻是它最好的表現形式。”果然是,那件綠鬆石刻件散發著藍瑩瑩的光澤,獨坐小船,江心垂釣的老者神色悠然,微微泛起波瀾的江水,恰似風吹,刀功細膩誠摯。李慕雲和編導讚不絕口。
攝像機對準了她拿著刻刀的手,李慕雲看得清楚,那是一雙粗糙、傷痕累累的手,新舊傷疊加,老繭密布,讓人難以想象這雙手經過多少次寂寞練習,才達到如今的技藝。
梁盈盈又帶他們去看剛出礦的綠鬆石,那些黑乎乎的石頭又哪裏有一點寶石的影子。梁盈盈笑,隨手拿起一塊,在機器上打磨了幾下,石頭立即顯露出天藍的熠熠光輝。
多麼神奇的變化,誰會想到這些裹著黑皮的石頭,竟是熠熠閃光的寶石?
節目播出後,李幕雲給梁盈盈寄了張刻錄盤,沒想到卻被退回。打梁盈盈電話,也聯係不上,梁盈盈單位裏的人告訴她,梁盈盈前幾天在采石礦時摔斷了腿,去北京治療了。
李慕雲的心就一直揪著,幾番打聽才知道,梁盈盈傷愈後,左腿跛了,出院後她從廠裏辭了職,誰也不知她去了哪裏。
李慕雲從此一直牽掛著這個執著又有些呆萌的同學。她覺著,上天對梁盈盈格外苛刻。
再後來李慕雲的生活也發生了不小變化,她調到北京工作,卻患了甲亢,人胖了很多,隻好從台前轉為幕後,做起了攝像,這讓她變得消沉了許多。
有天她在演播室錄一檔勵誌節目,當節目嘉賓伴著音樂走上前台,站在攝像機後的李慕雲驚訝得張大嘴巴,
走上台的竟然是老同學梁盈盈!
梁盈盈講述了她這些年的心路曆程。當年傷好後,她到大學進修了兩年雕刻工藝,然後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這些年,不管麵對多少挫折,她始終沒有放棄過心愛的雕刻藝術。也正因為她的堅持,如今,她的作品屢獲大獎,被多家博物館珍藏,成為國內嶄露頭角的玉石雕刻家。
有觀眾問她成功的秘訣,她笑,想了想說:“向著美好,一直走,你就能看到最美的風景。”
李慕雲躲在攝像機後,淚如雨下。
那天節目最後,演播室大屏幕上依次重現梁盈盈的雕刻作品,這些藝術品大多是綠鬆石雕刻,美輪美奐,栩栩如生。李慕雲忽然想,梁盈盈就是一塊綠鬆石吧,向著美好,一路走來,歲月終於磨去了她普通平凡的外在,使她散發出如寶石一樣的璀璨光芒。
(摘自:《風流一代·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