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個回鄉知青的三年經曆(1 / 3)

一個回鄉知青的三年經曆

百姓人生

作者:方家印

1975年7月我高中畢業以後,便回到了自己的出生地——貴州興仁縣大山區的一個彝族村寨,直到1978年4月上大學才離開。在這短短的3年中,我親曆了回鄉知青生活、農業學大寨、毛主席逝世、赤腳醫生、割資本主義尾巴、恢複高考等重大事件。現僅從個人角度,記敘如下。

回鄉知青

知識青年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的一個特殊群體。提起知青,在人們的思想觀念裏僅指下鄉知青。其實,知青有下鄉知青和回鄉知青之分。下鄉知青,是指有城鎮非農業戶口,初中或高中畢業後到農村參加農業生產勞動,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知識青年。他們一般會被集中安排在條件好一點的生產隊;回鄉知青則是指農村戶口的初中或高中畢業生,他們必須從哪個生產隊來,回哪個生產隊去。

1975年7月,我高中畢業後就成了一名回鄉知青。

我父親是解放軍二野五兵團的一名老戰士,他於1949年6月隨部隊由江西上饒西進到貴州。以後在貴州興仁轉業從事地方工作,此期間與我母親結婚,從此把家安在了我母親所在的彝族村寨。按照子女戶口隨母親的政策,我一出生自然成了農村戶口。

當時讓回鄉知青很迷茫的是,同樣生在新社會、長在紅旗下,在學校學同樣的知識,畢業後為什麼會是兩種待遇?譬如,下鄉知青到農村去,都是鑼鼓喧天、紅旗招展,像參軍一樣胸戴大紅花,歡天喜地乘政府派的卡車下去,國家還給予生活補貼糧油補助,有的地方還派帶隊幹部去陪護指導。在農村勞動鍛煉滿兩年後,就可以根據個人表現推薦回城參加工作,成為住在城裏吃“皇糧”的人,並且在鄉下當知青的時間算工齡獲得工齡工資。而回鄉知青則隻能“從哪裏來,回哪裏去”,無聲無息地卷起鋪蓋各自回家,歡送、補助、補貼是不可奢望的。回鄉後,隻能革命加拚命,等待百裏挑一的好運降臨——被推薦上大學、中專跳出農門。否則,是不可能有工作的,除非被推薦參軍並在部隊提幹。這種截然不同的知青政策,對回鄉知青來說,是心知肚明、刻骨銘心的。

由於城鄉戶口的差別,回鄉知青似乎一出生就低人一等、矮人一截,要想取得非農戶口,必須付出“人一之,我十之,人十之,我百之”的艱苦努力。所以,我一回到家鄉,就立即投身農業生產勞動中。生產隊的玉米成熟了,就和社員們用挑篼去挑回來。到河邊收玉米,是非常繁重的體力活。男勞力用挑篼挑,女勞力用背篼背,要爬5華裏陡坡,有些石坎比膝蓋還高。將玉米挑(背)到公房過稱後,每百斤計10個工分。第一天,我竭盡全力挑回了114斤玉米(挑篼一律減10斤)。這是我第一次挑這麼重的擔子爬坡,氣喘籲籲、揮汗如雨,累得半死。第二天又去挑,肩膀痛得難忍,但還是咬著牙堅持。如此連續一個多星期,肩膀就不再痛了。去山下的河邊收稻穀,要扛兩個搭鬥去。搭鬥用泡桐板做成,上口約4尺,下底約3.5尺,呈梯形,大概有80多斤。扛搭鬥是難度大危險性也大的活。難在隻能看到腳下的路,危險是岩口下麵陡而懸的路段。由於扛搭鬥的人被罩在鬥裏,無法估計鬥跟石崖的距離,一旦撞上就可能人仰鬥翻摔下去,難免受傷甚至性命不保。因此,扛一個搭鬥需要兩個人換著扛,沒有扛搭鬥的人負責指揮,扛搭鬥的人往返每人計20個工分。為掙工分也好,為掙表現也罷,反正我也爭著扛了幾回搭鬥。秋收後,在一個叫“衝子頭”的槽子地裏,我又參加了打炮眼、炸石頭、砌堡坎等繁重的治山治水勞動。

赤腳醫生

“赤腳醫生”是那時對“半農半醫”衛生員的形象稱呼,指打赤腳或穿草鞋走村串寨,為社員治病的鄉土醫生。從1968年9月《紅旗》雜誌發表題為《從“赤腳醫生”的成長看醫學教育革命的方向》的文章開始,這種農村醫療製度就在全國如雨後春筍般興起,為保證當時中國農民的健康起到了不可估量的作用。

然而,我所在的大隊,卻沒有“赤腳醫生”。區裏為解決農村無醫無藥、群眾看病難的問題,專門舉辦了“赤腳醫生”培訓班。分配給我們公社3個名額,我和其他大隊的2名初中文化的青年參加了培訓。對於我來說,這是一個極好的機會,因為我從小就想當一名醫生。這個誌向緣於我父親多年的農村工作經驗,他經常對我說:“在農村,你要是給人治好小傷小病,人家對你會感恩戴德感激不盡。”在這期培訓班上,除了區醫院的西醫師、中醫師授課外,還專門請縣防疫站、婦幼保健站的領導來授課。為了爭取做一名合格的“赤腳醫生”,給群眾治愈小傷小病,也為了爭取將來被推薦上醫學院積蓄優勢,我在培訓中認真地聽課,刻苦地學習。這次培訓,使我懂得了治療傷風感冒、小傷小病的醫療技術,能開一些治療小傷小病的處方,學會了注射。記得當時有一課是培訓接生嬰兒,縣婦幼保健站的老師用一個側麵開有橢圓形洞、縫有兩片塑膠的紙箱,內裝一個布娃娃做示範。我主動要求操作一次,老師看後肯定很符合技術規範,給予高度評價。區醫院婦產科醫師黃金德在為一個產婦接生的時候,還特意安排我們觀摩實際操作。通過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學習,我們基本上掌握了接生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