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張開翅膀的幼鷹,總是向往遠方,似乎那裏,才是自己追尋的方向。
桑德拉吉瑞,躺在藤椅上,臉上蓋著鬥笠。
這個鬼地方!上午十點,就如此悶熱!還讓不讓人好好休息?
起來?天更熱,還不如繼續躺著呢。他扭扭腰,擺了個更舒服的側姿勢。
作為桑德拉家族第三代行五的少公子,三房的唯一繼承人,吉瑞覺得,此時自己應該在夏威夷的海灘上日光浴,再不濟也應該在仰光大街上看美女,而不是窩在這低矮的毛料棚中躲太陽,瞅生意人!
也不知道父親是怎麼想的?
不就是不喜歡家中產業嗎?整天和髒兮兮的石頭混在一起,有什麼出息?不給錢去美國就算了,為什麼還要將自己發配到這家小攤位上?
算了,忍了!反正再過幾天就滿兩個月,自己就能出去自在了!這次回家,記住教訓,不找父親,找嬸娘要,她一定會給的!
“五少爺,有人上門買貨!”夥計阿米沒敢大聲,低頭在他耳邊念叨一句。
“買貨?”吉瑞嘀咕一句,沒動,彈彈手指算是揮手,“你招待就行,我眯會!”
接著,有人喊了句,“阿米,我家東主來看貨,有好東西,趕緊亮出來,那些磚頭料就被往外搬。”這應該是眼睛的聲音,西堡市場的眼睛,都用東主、老板來稱呼雇傭者。
“欸!好的!”阿米似乎在給客人介紹毛料。
這有什麼好介紹的?桑德拉家族的帕敢老場口料子,隻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來。
來人眼睛不瞎,說的是漢語,不是南邊人,應該是東南亞一帶人士。
其中一位聲音很年輕,“絨毛,這家料子比上一家要出色,是老帕敢山石料。”
嗯?能一眼分辨出山料和水料,挺識貨的嘛!自己家的礦口,集中在帕敢大穀地,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來。
“您喜歡就好!這裏是桑德拉家族的棚子,他們家毛料在西堡,能排進前三!”那位叫絨毛的眼睛笑著回稟。
“哦,是嘛?那得好好看看。”那年輕的聲音,嗬嗬笑道。
不一會,吉瑞就聽到那年輕人輕聲感歎,“還真不錯,大穀地的山料。”
咦?這麼短時間,分辨出自己店中的料子來自帕敢、山料、出自大穀地!
這個東南亞來的年輕人,是個高手!
吉瑞有點興趣了,他翻了個身,頂頂蓋在臉上的鬥笠,透過縫隙,隻能看到這人的背影,個頭很高,穿著很講究,應該是富裕人家的子弟。
他正在察看右側貨架上的蒙頭貨,沒用手電,而是自己動手翻料,其手法相當嫻熟。
那是一塊黃鹽沙皮料,大約十五公斤左右。
吉瑞自己也看過,其表麵為帶狀鬆花,鬆花貼在一側,其種水至少到冰。可最終自己也沒敢動手開窗,因為在鬆花的右側,有一塊痂皮綹。
這年輕人的目光很銳,看貨很快,他的右手不一會就落在這塊痂皮綹上。用力的搓著這塊小綹,似乎想要將它搓跑。十秒鍾後,年輕人遺憾的搖搖頭,放棄這塊毛料。
高手!真的是高手!
賭石高手不僅在於技術,更在於心態。
有很多技術不錯的賭石師傅,他們經常會賭垮,原因很簡單——並非沒有看到毛料上的風險,而是過於看好利好的一麵,以至於難以舍棄。
快速決斷哪種險可以冒,是衡量賭石高手的一大標準。
這位年輕人,能快速放棄鬆花部位所露出的誘惑,這心態,太好了!
吉瑞自己也是賭石高手。桑德拉.溫爺爺親手調教十多年,一直被譽為桑德拉家族第三代賭石天才人物。可自己在來到這家鋪子時,對這塊冰種近玻的黃鹽沙皮料,也琢磨了很長時間,才放棄開窗。
吉瑞知道自己身上的毛病——懶!
為此,桑德拉溫爺爺不知道說過多少次,父親將自己送到棚子中,並勒令自己必須待滿兩個月,估計也是想要治治自己的懶病。
懶病好治,心病難治啊!他在心底歎了口氣。
吉瑞自己知道自己的毛病出在哪兒——看了十多年的石頭,對眼前這些蠢貨,真的提不起興趣。自己喜歡的是激情的、自由的、享受的、浪漫的年輕歲月,不是向爺爺那樣,過一輩子枯燥乏味肮髒的賭石師傅生涯。
眼睛在鬥笠的陰影中眨了眨,吉瑞輕輕歎了口氣。
再回到那年輕人的背影時,他已經向前邁出兩步,這短短的兩分鍾,他把中間那兩塊都看過了?不會這麼快吧!
吉瑞有些不相信,自己看毛料的速度在家族年輕一輩中,已經是超快,那年輕人比自己還牛?不可能,東南亞的年輕人,又不是人人都有盧燦的水平!
是的,吉瑞不止知道盧燦,還見過盧燦其人。
今年六月份,莫灣基河穀,盧燦連挑率東來、麻重仁的兩場賭石賽,吉瑞都在現場,隻不過當時他是被爺爺帶去觀摩學習的觀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