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盤醬菜,一小碟花生米,一碗散酒。
安德福咪一口,很滋潤的哈長出一口氣,見三歲的兒子盯著花生米,口水漣漣。憐愛的拍拍他腦袋,給他的稀飯碗中撥去幾顆。
“大安,在家嗎?趕緊去庫房,領導來了!”屋外有人喊道。
“牢頭叔,幾號庫?”安德福放下筷子起身,揚聲問道。
喊人的並非牢頭,而是形容看倉庫像牢頭一樣是個肥差。倉庫中貨品多啊,倒賣點,也能貼補家用,否則他安德福能喝上小酒?
牢頭叔就是超蓮公社倉庫的小頭頭,與安德福關係不錯。
“九號庫,MB,這麼晚了還來?還讓不讓人休息?”那位牢頭叔罵罵咧咧的掀開門簾子進來。
“九號庫?”安德福心中一咯噔,有些驚慌,也不敢喊外號了,“荊叔,會不會是那批書……”
“不會!那麼多廢紙,多幾本少幾本,誰知道?倒是你,最近低調點。瞧瞧,這小酒喝著?被別人看會說閑話的。”
兩人邊說邊出門,冬天,黑得早,牢頭叔手中還提著馬燈。
庫房那邊,燈火已經亮起來了,一大群人,圍在九號倉庫前。安德福眼光好,很快就看到夾在人群中的公社領導。
夜色中,兩人都加快腳步。
圍在中心的的三個老人,其中一位兩人都認識,譚家的老頭子,九號倉庫中的東西,基本都是他家的。他陪著另外兩位兩人,說說笑笑。
這三人的外圍,則是公社的領導幹部,他們又陪著另外幾位幹部模樣的人。
最外圍,則是一幫子彪形大漢,將所有人隱隱圍成圈。
還真的來了大人物!那荊頭帶著安德福,小跑起來,“來了來了,正在家吃晚飯呢。”
當先的那位老者,聲音很平和,“不急不急,是我們唐突了,大晚上的打攪你們休息。阿燦,給兩位拿一條三五煙分分。”
“多謝多謝!”那老荊頭是個老油條,很快聽出對方口音中的港味,忙不迭的點頭,順手接過那位年輕人遞過來的香煙。
嘿,沒想到晚上出趟差事,竟然還有這等好事?一條三五,送到供銷社,能換回二十斤糧票外加五斤肉票呢。
安德福打開大鐵門,一股子書籍黴爛的味道頓時湧了出來。準備進門的幾人,都忍不住捂住鼻子。
“九月台風上岸,倉庫頂棚掀掉一塊,當時我和大安兩人,冒雨用氈布蓋上,就這樣,還爛了一批,我和大安打掃時送到廢品收購站了。”
安德福忍不住在夜色中翹起大拇指,說這話老荊頭臉不紅心不跳,語氣平穩,不僅抹掉看管不利的過失,還有功了!
更重要的是,他輕描淡寫的把自己幾人偷賣書籍的事情輕輕抹過。
托新會是東南重要物資港口的福,這一帶都已經通電。倉庫內燈火雖然昏暗,但如山般的書籍堆在裏麵,依舊給湧進門的那幫香江人帶來極大震撼。
站在那兩個香江老頭前麵的,是剛才遞煙的那位年輕人,他嘴唇一噏一合,似乎在喃喃自語。安德福站在他身邊有點距離,聽不清。
那年輕人很快回過神來,還真講究,真是富人多作怪!從地上拿本破書,竟然還要戴上那麼雪白的手套?
他的動作很輕柔,搓邊,撚頁,看得很仔細,最後還聞聞味道。
這味道有什麼好聞的?即便有書香,放在這裏囤積十多年,也早就隻剩下黴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