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別墅迎出來的人是戴靜賢,他笑容滿麵。
“怎麼樣,戴哥?”盧燦下車後,與他抱抱。
“我們虎園博物館,應該給伍廷芳先生,還有瑪麗亞女士,立雕像!”他的回答,很有創意!
盧燦目光征詢剛下車的趙太來。後者撓撓頭,給這兩位立雕像,貌似也不錯,隻不過……他心底還是不期望“露富”。
“這隻是一種想法,即便不立雕像,她在我們心目中,同樣也是豐碑。”
對於這兩位,尤其是瑪麗亞女士,盧燦很佩服。她的出現,讓現代人對清末民初那一黑暗的階段時期外國人的表現認知中,出現一抹亮色。
唾棄她所在的國家,但不能否認她這個人!
戴靜賢聳聳肩,然後又對下車的阿欣揮手招呼,四人走進別墅區。
巴尼特趙家別墅,占地範圍非常廣,加上叢林,足有五畝。盧燦跺跺翠綠的草坪,誰能想到,這些草坪下竟然被挖空?掩藏了如此之多來自中國的寶貝?
“老爺子身體還好吧?”盧燦問道。
“好著呢!天天搬這挪那,比我還精神,晚上睡覺呼嚕震天響。”
一句話逗得大家嗬嗬直樂。
附近沒賓館,整個鑒定和修繕團隊,全部入住在這棟別墅中,房屋有些緊張,李老爺子和戴靜賢算是“領導”,兩人住在一間臥室。
屋外還搭建兩排行軍帳篷,作為修繕工作間。金屬修繕是有異味的,放在別墅內肯定不行,好在這裏空曠,隻要不放炮,沒人會管,有點異味風一吹就散。
別墅另一邊的空曠地界,堆滿了木板和刨花,有幾位安保隊員,正在裝釘簡易木箱。
盧燦和門口的安保們擺擺手,低頭鑽入第一間帳篷。
裏麵有七八人,都在明亮的燈光下忙忙碌碌,一撥人在張澤潤帶領下,修繕紙質和絲帛類文物。
“張叔,忙得過來嗎?”張潤澤是香江修繕大師張鼎辰的長子,一手紙質古籍修繕裝幀水平,頗為高超,他是虎園開館後,盧燦高薪挖過來的,現在擔任修繕部的經理,隨他一同進園的還有墨博軒的幾名夥計。
他抬抬頭,見盧燦進來,忙將手頭工作交給旁人,迎上來,“阿燦和阿欣來了?”
握握手後,他有些無奈的笑道,“其實大家都在搶救,不是修繕。”
這話盧燦懂。物館的修繕,無論是那一品類,都必須遵循“以古修古”,那就是一個細工慢活。此時大家所做的,就是封存現狀,使之不再惡化。
像各類古籍的搶救性真空封裝,字畫卷軸類文物的原裝幀抽底,絲帛類文物的覆麵塗裝等等。然後將這些物件,盡快送到虎博,未來會慢慢修繕,恢複文物的本來麵貌。
見他的表情,盧燦心中沉了沉,“情況很嚴重?”
“你稍後下倉庫看看就知道。所有的物件……都是用大紙箱包裝,英國氣候潮濕,這裏基本沒有幹燥設施,那些紙箱本身就是破壞源,所以……””他攤攤手。
他稍一描述,盧燦就明白過來,頭皮發麻。
瑪麗亞女士,不懂中國文物,更不懂如何保管,恐怕買來後就直接塞進紙箱中。這些紙箱子,可不是牛皮紙,而是化學造紙,裏麵含有許多化學藥劑成份。
倫敦潮濕,這些化學用紙腐爛,很容易整箱貨品的二次汙染。
戴靜賢在旁邊笑笑,也很無奈,“這次我們僅訂購裝箱木版,就將巴尼特周邊的兩家木材加工廠所有存貨買空,就連刨花都掃得幹幹淨淨。”
文物的最佳運輸和短時間封存方式,就是木箱內塞滿刨花。
不能打攪大家工作,盧燦很快離開,來到第二間帳篷,這裏是金屬件的急救處。
金屬類文物的修複工作,更漫長。
舉一個例子。
1980年發掘出土的秦始皇陵銅車馬,由於原有木槨早年腐朽、上部填土塌陷,致使兩輛銅車馬損壞嚴重:一號車出土時全車共破碎成1325片;二號車出土時全車共破碎成1685片,斷口2244個,破洞316處,裂縫55處(以上數據來自《秦始皇陵銅車馬發掘報告》)。
兩輛製作精細、構件繁多、形製複雜的殘破銅車馬的修複工作,從1980年12月至1988年4月,曆經八年,才清理修複完成!
當然,這種工作很有價值,它們是研究秦代冶金、鑄造、機械、車輿、鞁具及係駕方式至為珍貴的重要文物。
再給大家說說,一件殘破的鼎器修複,需要多少工序:需要拚合、整形、翻模、補配、修補、紋飾對接、焊接、鋼鏨鐫刻、做舊、填鋅、沙洗等等。
整個工作絕對比新鑄一件青銅鼎器麻煩太多!
所以,這裏是金屬件的急救處而不是修繕間。
急救有兩種方式,主要都是針對氧化嚴重的高危部位,其一自然是要用到萬能的保鮮膜(有大師說過,保鮮膜是古董修繕發展史上一次偉大發明),將其捆綁密封,運回虎博再慢慢修繕;另一種方式就是植物膠覆蓋——將一種調配好的速幹植物膠,快速塗抹在高危部位,能很好的隔絕氧化、去鏽蝕,等回到虎博後,再揭開這層植物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