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長好看的眼眸裏寒光粼粼,渾身散發的戾氣越發凝重,好似千裏冰封的雪風席卷了我濃濃的睡意。
我有片刻的愣怔,他一定調查過了我的身份,也調查到了有關馬嫻月真實的死因,但我不相信死去的朝烈公主真的會為了得到眼前的男人去殺一個無辜的人,我不相信!
“你冒充公主有何圖謀?我將軍府可容不下你這種不義之人,就算我……我已經……”他欲言又止,臉上神情極為複雜難辨,不知為何莫名歎了口氣,加重抓著我手臂的力道,一聲厲喝,“說!你到底什麼來曆?”
我看著他發狠的樣子,一字一句地說:“我沒殺朝烈公主,沒殺馬嫻月,我就是我,我絕不會做殺人奪命之事,更不會為了一個男人去殺無辜的人,這是我做人的宗旨和原則!”我斬釘截鐵地表明立場,不管他信不信,我隻把該說的都說了,因為我是來自21世紀的風雲,就算投胎在朝烈的軀體裏,也不會為朝烈做過的事買賬!
他沉寂良久,嘴角忽然溢出一抹釋然,“好!我信你!”
“你信我?”
“是,我相信你!”
他神情篤定,口氣堅定,並不像自欺欺人,可他變幻莫測的轉變令我心生不安,這個人的精神狀況莫非有什麼問題?
“你早些休息,明日未時我來接你一起入宮赴宴!”他鬆開我的手臂,衝我露出淺淺的笑意,我看不懂,也看不透,任由他消失在迤邐的珠簾外。
夜色濃濃,月色清明,一彎曉月掛在樹梢,我站在門口靜靜望著那個身影隱沒黑暗中。
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明明是來刨根問底,明明已經確定了一切,為何忽然退卻了?
第二天,我精神狀態不是很好,晚上想了太多事,臉色憔悴,腦袋昏沉,胭脂擔心我生病了,非要叫來太醫為我瞧瞧,結果沒病倒是被太醫診出個思慮過重,陰陽不調的毛病來,還開了好幾副中藥,胭脂大為高興,屁顛屁顛地送太醫出門。
“這丫頭瞎高興什麼?”
翠竹在我耳邊小聲說:“昨夜她去茅廁回來看到將軍進了公主的寢室,今日便掛上喜色,盼得公主能早日喜得貴子!”
我滿臉黑線,這副身體的真實年齡才十七歲,在現代就是未成年少女,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想來古代真夠開明的,聽說有的姑娘十四歲就出閣了。
未時,蒙西準時來我居住的錦華園恭候,我穿著三層錯致相疊的絳紅色曲裾長袍,如鳳尾一般長而拽地的裙擺逶迤在後,厚重繁瑣並不是這件衣裳的看點,最大的看點是金線銀線交織繡出各種姿態的白鶴,有引頸高歌的,有臨水棲息的,有展翅掠飛的等等,我不得不驚歎那些繡娘的手藝是多麼的巧奪天工啊!
進宮要梳的頭髻更是環環相扣,如山峰一般層巒疊嶂,珠寶翡翠流蘇步搖缺一不可,我覺得脖子快撐不住我的腦袋了。
“公主塗了胭脂水粉更加美麗絕倫!”胭脂打開黃金打造的奩盒,用手指輕輕點出象牙粉,隻覺得香味甚是刺鼻。
我可不想變得香噴噴,“算了算了,我裸妝!”
“裸妝是什麼?”
“就是不用化很濃的妝,簡單裝點一下就行了。”
翠竹立刻心領神會,從胭脂手裏拿過奩盒,淡淡地為我化了一個清麗脫俗的妝。
馬車上,蒙西端正跪坐,我也不想被外人詬病,與他一塊並膝相坐。
“害怕嗎?”他打破沉寂的空氣,眼睛裏氤氳著淡淡的笑意。
我真的很奇怪,他說出這三個字還可以攜帶淡如清風的笑,看來病得不輕。
“怕什麼!”
他斂去笑意,忽然伸手握住我的手。
他的手掌寬大溫潤,掌心的暖意直逼我心房,我一緊張,黛眉微蹙,使勁了掙紮一下,卻無法脫開他的束縛,這家夥手上的力量我見識過,硬碰硬是不行的,而且馬車裏逼仄,不容我們拳腳相對,我隻好乖乖任他攥著,心中莫名想起那天逗弄他麵紅耳赤的一幕,不免覺得好笑。
他察覺出我突如其來的嗔笑,“笑什麼呢?”
“笑你總想非禮我,嘴上卻還說不會碰我!”
他瞬間窘色,趕忙鬆開我的手,一副清高自詡的樣子,“公主說話這般灑脫,換做我就罷了,若是讓他人聽去了,露出什麼破綻,必然會招來殺生之禍!尤其是那些對公主熟悉的人。”
“謝謝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會格外小心的。”我清楚他話裏的意思,冒牌公主進宮不端正禮儀和行為被有心人識破就糟了,我不知道他為何沒有揭發檢舉我,或許他在等待一個恰當的時機,又或許這次進宮便是他鏟除我為死去愛人報仇的好機會!
無論他存在何種目的,我都要加倍防範,因為他給我的感覺並不是一個簡單愛笑的男人!他的笑容中隱藏了太多不易被人察覺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