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樓磚家文
歡喜冤家
作者：劉文君
第一章
“你知道嗎？這座城市每天都有將近八百個人死於自殺。我很忙的！小姐，你到底要不要跳樓啊？天就快要下雨了，你要跳就快一點……”陸尊佯裝不耐煩地瞟了一眼手表，估摸著同事們應該已經搭好了安全氣墊，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來，麵無表情地望了望站在天台上的那位小姐。
不是他鐵石心腸，而是眼前的這位跳樓小姐實在太沒有誠意了。
首先，她把跳樓地點選在了七樓天台。以陸尊多年的經驗評估，真要跳樓的人一般會選擇二十層以上。
其次，她已經裹著羽絨服在天台站一個多小時了。這麼長的時間，蹦極都能蹦個千百回了，她若真要跳樓，估計早就跳了。
綜上所述，這位小姐應該就是想站在天台上刷一下存在感，不是威脅離她而去的前男友，就是想嚇唬一下欠薪不付的無良老板。
陸尊見自己的勸解再一次被漠視，決定換一個策略：“小姐，你臨死之前有沒有特別想見的家人或者朋友？我可以幫你聯係的。”
跳樓若是沒個熟人捧場，那應該也會寂寞吧。
而此刻正被圍觀的跳樓小姐辛玫感到壓力很大。
要怪也隻能怪她媽媽取的這個名字，辛玫，辛玫，辛苦又倒黴。作為大齡剩女，她每周被逼著去相親也就算了，如今還丟了大客戶，即將麵臨失業。人倒黴起來，真是連喝涼水都塞牙縫。
她本是想著上天台來吹吹風，順便思考一下人生，沒想到有好心市民怕她跳樓，就打了119。
她本來是沒想跳樓的，現在被麵前這位毒舌消防員一再的催促，搞得好像她不跳就對不起人民大眾了似的。
跳還是不跳，這是一個問題。
聽說他要聯係家人朋友，辛玫更加為難，連忙擺手道：“不用了，不用了……”
娘親大人要是知道她來跳樓，估計會親自把她從天台上踹下去的。
陸尊這回是徹底沒轍了。這位小姐既不跳樓，也不打算找家人或者朋友來聽臨終遺言，那她難道是站在天台上看風景嗎？
陸尊自打入了消防隊，經曆的火災沒幾起，跳樓事件倒是天天有。要說奇葩人物，他也見過不少，早就見怪不怪了，可像這樣的狀況，他還是第一次遇見。
這位小姐穿得體麵，長得還算斯文、秀氣，看著也不像有精神病，那她沒事跳什麼樓啊？
溝通無果，陸尊幹脆向前走了兩步，氣餒地抱怨道：“小姐，你到底跳不跳啊？你要是早點跳了，我們也好早點收工啊，我的肚子都要餓扁了。”
陸尊午飯都沒來得及吃就被叫來做調解，硬是磨破嘴皮說了一個多小時，他覺得自己的元氣都快要耗盡了。
聽到對麵的人說到“肚子餓”這三個字，辛玫的肚子立刻很配合地咕咕叫了幾聲。她摸著自己的肚子，小聲地嘀咕道：“我也餓了……”
看來跳樓真是一個體力活啊！
這句話令陸尊的雙眼一亮，心想，既然她還知道肚子餓，那就說明她求死的欲望並不強烈，於是連忙接過話茬兒道：“這附近有一家特別不錯的飯店，不然我們先吃飯，吃完你再決定要不要跳樓？”
既然有飯吃，那誰還跳樓啊？不對，是她本來就沒有準備跳樓。
辛玫艱難地挪了挪有些僵硬的雙腿，有些沒好氣地說：“先生，你說實話，被你勸過的人大概都跳樓身亡了吧？”
他的嘴那麼毒，真的適合做調解嗎？
陸尊撇了撇嘴，說：“我可是年度優秀員工，一般人被我勸過之後都會有跳樓恐懼症。希望咱們以後不會再見！”
再見個鬼啊，辛玫回敬了他一個白眼。
第二章
然而世事就是如此難料，很快他們又見麵了，隻不過這一次不是在跳樓現場，而是在醫院裏。
陸尊剛做完接骨手術，正躺在病床上，忍著疼痛與不適教訓辛玫：“小姐，你以為消防隊是你家開的啊，沒事就打著玩兒。”打著玩兒也就罷了，更可氣的是她跟著他爬牆，結果還摔了下來，害他在營救過程中受了重傷。
辛玫站在病床前，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其實不是她沒事就打119，要不是被自家娘親大人逼上了絕路，事情也不至於被鬧得這麼烏龍。
從前就是再不濟，安排給她的相親對象也是小白領、公務員之類的。上個月她剛過完二十五歲生日，相親對象就直接降為離異的出租車司機了。她真想問自家娘親大人一句，她真的不是被抱養的嗎？
於是辛玫幹脆將娘親大人反鎖在家裏，也好讓自己出去透透氣。誰知等她回來一看，家裏竟然冒煙了，便趕緊打了119，而消防人員也火速趕到了，那速度真是堪比火箭。
陸尊一見是她，頓時哭笑不得，上次是跳樓，這次是失火，這姑娘的人生也真夠起伏跌宕的。
結果最可氣的是，她在慌亂中竟然弄丟了鑰匙，害得他隻得穿上專業設備爬牆上去營救。
等他辛辛苦苦地爬到了三樓時，一回頭，發現這姑娘也身手矯健地跟在他的身後。
她腦子裏裝的全是豆腐渣嗎？雖然攀爬這種老式小區很容易，但那也是很危險的呀。
陸尊惡狠狠地盯著她，試圖勸退她：“小姐，你跟著我幹嗎？你這樣做很危險的好嗎？”
辛玫猶豫了半晌，囁囁喏喏地抬起頭來看著他，小聲地說：“對、對不起，我忘記了，其實我家裏是、是燒爐子取暖的，冒煙是正常現象。看在咱們是熟人的份兒上，你能不能不要告訴大家……”
天啦，誰跟她熟啊？！
搞什麼啊？她究竟知不知道亂打119是妨礙公務啊？
可是眼下他沒有工夫訓斥她，正要順著牆壁往下爬，沒想到她竟然腳滑了，整個人摔了下去。
出於消防員的責任感，陸尊下意識地抓住了她的手，然後兩人就齊齊摔了下去。
有他當肉墊，辛玫除了身上有幾處擦傷之外，竟然完好無損，能跑能跳的，一點問題也沒有。
每當想起這些，陸尊就氣不打一處來：“要是我真的殘了，你可得對我負責啊！”
辛玫從小就是闖禍性子，於是習慣性地賠著笑臉道：“我一定負責的。醫療費、喪葬費，我都會負責的。”
算她還有點良心！陸尊倍感欣慰，覺得自己沒白救她，可是一細想，不對啊，什麼喪葬費？他不是還活得好好的嗎？
自從遇見她之後，自己就倒黴得要死，她真是一個危險人物。陸尊一臉嫌棄地說：“求你了，姑娘，你能離我三米以外嗎？”
辛玫垂著頭，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不行啊！你媽說讓我寸步不離地照顧你，必須要對你負責。”
什麼？居然給他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老媽打電話了？真是的，他還不如剛才摔死算了。
陸尊苦著一張臉，說：“等下我媽來了，你就自求多福吧！”
第三章
當陸媽媽趕到醫院時，辛玫萬分惶恐地站在病床前賠不是：“阿姨，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那位自稱是陸尊媽媽的女士非但沒發火，還笑眯眯地拉著她的手說：“沒關係，談戀愛嘛，鬥嘴、賭氣什麼的都是常事。不過你們究竟是怎麼從家裏摔出來的？你們已經同居了嗎？”
自打過了二十八，陸媽媽就覺得全天下的女人都長得很像她的兒媳婦。當聽到自家兒子是從姑娘家的樓上摔下來的時候，在來的路上她就連孫子吃哪個牌子的奶粉都想好了。
辛玫怔住了，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心想，難道自己跳樓失敗還能賺一個男朋友？
和陸媽媽前後腳趕來的程媽媽反怒為喜，拉著辛玫的手嗔怪道：“真是的，男朋友也不早說。是媽不對，不該逼你去相親的。”
突變的局勢讓辛玫一時措手不及，明明一個小時前她還是一個被人嫌棄的剩女，現在就“脫貧、致富、奔小康”了，竟然還配備了男朋友這種奢侈品。
“那個……”幸福來得太快，一時半會兒實在是接受不了，辛玫咽了咽口水，“其實我們真的不認識。”
陸媽媽還沒回答，自己的娘親大人就一巴掌拍到她的背上，厲聲道：“還狡辯什麼啊？若是不認識，小陸能舍身救你？”
他是消防員，舍身救人是為人民服務，這有什麼好稀奇？
辛玫真是百口莫辯，隻得抓住陸尊的手求救：“你快點解釋一下啊，明明我們根本就不認識。”
陸尊淡然地環視病房一周，轉了轉眼珠，卻一把將辛玫抱住：“你怎麼可能不認識我？都是我的錯，你不要再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