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月亮越降越低,可大小卻始終如一。近了,我發現,那真的隻是一塊手掌大的紙片。
令我始終不明白的是,從物理角度來看,巴掌大的紙片到了高空,應該就看不見了才對。
那紙片落下來之後,我這才發現天上仍有一輪明月,光芒黯淡一些,並不完全飽滿,看起來更加真實。
他隻是在真正的月亮上蒙了一層熒光布?
這是我的想法。
那紙片穩穩地落在申屠血的手裏。他朝我看了看,似乎是在炫耀。
我對他比了比大拇指,說:“你趕緊放回去吧。”
申屠血搖搖頭,說:“不用了。”
他用手捏著那張月亮形狀的紙片,將它平放進了剛剛挖出的坑裏,那紙片一著水就被滲透,緩緩地沉下去些,無力地飄在水麵上。
申屠血就閉上眼睛,口中喃喃,似乎在念咒語。
我忍不住,問:“哎,你說僵屍是不是真的拜月啊?”
申屠血睜開眼睛,說:“你就是僵屍,你想拜麼?”
我說:“不想。”
申屠血說:“僵屍拜月,皆汲取太陰之氣養形。需要汲取月光的不叫僵屍,而叫屍妖,你太低級了。”
草。
我差點罵出來,感情是我太低級了?
他已經不再搭理我了,隻見他定定地看著那水中的紙片,突然低喝一聲,那紙片竟然發出了明亮的光,瑩瑩的黃色,照到身上竟然有股如水的涼意。
“起。”
申屠血一聲低喝。
那紙片果然飄了起來,如同一塊完美無瑕的寶玉,從手中漸漸升起,不帶一絲水珠,就那麼徐徐地停在了我們的眼前,懸浮著,散發清涼的光。
申屠血說:“過來!”
我就慢慢走過去。
我發現越靠近那紙月亮,我的身體就越冷。發自靈魂的寒冷,沒走到一半,我的身子已經忍不住瑟瑟發抖,走到紙月亮前麵,我的牙齒已經開始打顫了。
我求助地看向申屠血,他卻毫不在意,說:“再往前點。”
我瑟瑟發抖地看了他一眼。
他很嚴厲地說:“快!”
我就往前走了一步,幾乎貼近那紙月亮了。
僅僅是一步而已,卻如同天南地北,一股子極致的寒意從紙月亮中衝出,覆蓋我的全身。滲進我的骨髓……
我隻堅持了兩秒,就感覺腦袋都被冰封了,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似乎有人從後麵托住了我。
冷,冷,冷。
我的身體一直在發送低溫警告,渾身的血液地湖不流通了,哦,早就不流通了。
不知道過了過久,那股寒意竟然淡淡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暖意,我的身體中似乎升起了一團火,漸漸溫暖了四肢。
耳邊傳來了嬉鬧聲、車子的喇叭聲、轟鳴聲……
我一下就睜開了眼睛。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前排白色的座位,一個碩大的腦袋靠在上麵,散發著劣質發膠的味兒。四周座位上坐著滿滿的人,形形色色。
我身後有一對挺漂亮的女孩在打鬧。
搖了搖腦袋,我終於確定,我這是在一輛大巴上!
申屠血呢!
我趕緊向四周看去,這家夥一般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失蹤隻是一瞬間。
出乎我意料的是,申屠血竟然坐在我的旁邊,頭上戴著一頂鴨舌帽,帽簷壓得很低,低著頭,隻露出挺直的鼻梁,呼吸均勻。
令我吃驚的是,他竟然換了一身很普通的運動服,在這大冬天略顯單薄。卻比那古月色的長袍好多了。
他睡著了。
我沒有打擾他,對我後麵正在嘰嘰喳喳閑聊的女孩說:“哎,妹子,這車通哪啊?”
女孩的笑聲一下就停了,她們好奇地看了我一眼,其中一個看起來很豪爽的女孩說了:“大叔,哪有您這麼懵的人呐,去哪都不知道還敢坐車?”
話音一落,兩個女孩齊刷刷地笑起來。
車裏的人都看過來。我避開他們的眼光,說:“我在車站喝斷片了,我兒子把我扯到車上的——這小兔崽子別給搞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