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宮選(三)(1 / 1)

半年後。

夏日椒房殿外的美人蕉正當開得爛漫,如這裏的主人般紅豔驕人冠壓群芳。殿外的宮人正舉著粘杆將惱人清靜的知了捕了。此時紅門外,走進一名頭戴進賢冠,身穿鸞銜長綬華服,腰佩金印紫綬的中年男子。

正在捕蟬的宮人隨即放下手中的活計,鞠身行禮道:“丞相大人。”

丞相曲忱廣袖揮罷便負手立在了椒房殿門前,門前的宮女趕忙向殿內呈稟。

此時圓靈正在正殿內翻閱內侍省呈送五十名待選良家子的冊子。

宮女跪在門前稟道:“啟稟皇後殿下,丞相大人求見。”

圓靈點點頭,一旁伺候的書易接到她的授意便道:“準。”

曲忱闊步向前,跪於殿中,俯身道:“微臣參見皇後殿下,願皇後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

圓靈放下手中的冊子,露出端莊雅麗的笑容緩緩道:“曲丞相請起,賜座。”

曲忱道:“謝殿下。”他便捋了捋衣袍坐在了宮女們抬來的木椅上。

此二人雖為父女,但在尊崇儒家君臣尊卑禮儀的時代他們之間的關係也隻能顯得格外的生疏。

書易從一旁宮女手中接過茶水,雙手遞給曲忱道:“相爺,請用茶。”

曲忱接過茶杯客氣道:“有勞大長秋了。”大長秋是圓靈賜給書易的位分,自開國以來大長秋都由內侍所掌管,享有三品內侍的俸祿,專職負責皇後殿內所有的事宜,在內侍省的地位僅次於中常侍。

書易道:“相爺才是客氣,奴婢是曲家的奴才,絕不會忘記自己的身份的。”

曲忱讚許的點點頭,書易便退至圓靈的身旁。

圓靈道:“曲丞相,今日怎有空來本宮的椒房殿?”自新帝登基的大半年來,他們之間的聯係甚少,一是怕坊間說皇後與外戚勾結,二是曲家由於助弭宕繼位地位自是其他人等都無法比擬的,也無需再在後*宮動什麼手腳。

曲忱正想起身回稟,圓靈道:“丞相坐著回話便是了。”

“謝皇後。”曲忱謝罷便道,“老臣從皇上那聽聞殿下連日為宮選操煩,身體不濟,便懇請皇上讓為父的能見上一麵。承蒙皇上厚愛,念及老夫思女心切,便特恩許椒房殿一聚。”

圓靈蹙眉道:“勞煩丞相掛心了,宮選之事著實讓人難以麵麵俱全。”

曲忱呷了口茶緩緩道:“這事殿下盡了心,皇上心裏自然全明白的。”

圓靈又道:“本宮隻怕做得不夠完滿,到時候後*宮為亂累及前朝,怕是影響了皇上。”

弭宕登基大半年,曲家看似朝權在握,誰不知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如今皇帝的羽翼漸豐,而曲家一家獨大,自然是犯了皇帝的大忌。皇帝就是想要借此次宮選平衡朝堂各股權勢,順帶著消弱曲家。

曲忱自然明白圓靈的擔憂,道:“皇後殿下不必過分憂心。世間之事講究個平衡,就像是這庭院中的紅花哪個冒過了頭生得過分嬌豔,都會被人先折了去。萬事不求紅豔出頭,能長久的青鬆才是生存之道。”

既然皇帝想這樣不如就稱了他心,隻要後*宮一切都還在圓靈掌握中,多安排進與自己勢力有關的人選便能與之抗衡,想來那些被拉攏的大臣也會更依附與他們曲家。

圓靈了解曲忱言下之意,他們曲家能有今日的地位,幾番沉浮,如今朝堂上有丞相,後*宮裏有皇後,皇族中有太子,他們無需為幾名不成氣候的女子而失了整盤大棋。

圓靈道:“丞相說得極是。”

曲忱從懷中掏出一枚香囊道:“微臣內子,聽聞皇後身子稍有不適,便親手縫製了這個安神香囊,願殿下身體安康。”

書易雙手接過香囊,香囊下夾雜一紙條。書易將紙條在圓靈麵前打開。圓靈看罷,接過香囊示意她將紙條焚去。

見書易將紙條在燭台上燃至灰燼後,圓靈才道:“替本宮多謝晉國夫人,順便替本宮向她帶好。”

曲忱起身鞠道:“內子定當心懷感激。外臣不便多留後*宮,微臣先行告退了。”

圓靈點頭允許,書易便道:“準。”

圓靈眼望著曲忱漸漸遠去的背影,不僅心底升起一股悵然,他們曲家的女子從來就是一顆為權力而生的棋子,她是,那個她也是,隻是她圓靈是自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