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場暗紅經曆過最漫長的戰爭，突破百萬級大關的虛空異獸就算不抵抗，趴在地上引頸待戮也得砍不知道多久，戰鬥到後半段，耗盡魔力的高階法師團和灰燼法師團先一步退出戰鬥紮營休整，然後是汗透重衫的劍舞者開始輪休作戰，直到雙月東懸夜盡天明，最後一隻虛空異獸終於在通向主獸巢的洞口前倒下，高塔的戰士們都有瞬間的恍惚，顧盼左右卻再難覓敵手，許久才明白戰鬥終於結束了，不約而同高舉手中武器放聲大吼！
阿德萊德坐在小山般的屍骸堆上，拉開自己的麵甲望著狂呼的戰士們，低聲詢問：“傷亡如何？”
撲克臉副官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打開封皮完全被血浸透的記錄薄念到：“魔像衛士戰死九十二人、重傷一百三十三人，利刃盾衛戰死六百七十一人、重傷兩千九百二十七人，劍舞者戰死一千六百四十三，”說到這裏副官抬頭看了遠處的後勤營地一眼，麵無表情地繼續，“一千六百四十四人，重傷四百三十二人……”
一個個數字從副官口中平穩地傳出，但每個音節都無比沉重，阿德萊德冷著臉傾聽，直到副官合上記錄薄後才緩緩開口：“之後的事情，拜托你了。”
副官輕輕點頭，徑自去安排打掃戰場，他的任務還有很多：擬定訃告、核實戰功、上報軍部……
阿德萊德身後的光盾再次亮起豪光，帶著他懸浮在戰場的中央，原本在瘋狂呼喊的高塔戰士們漸漸安靜下來，仰望著他們的將軍，看著他手中的斧鉞在月下劃出一抹殘光，刃尖直指猙獰扭曲的虛空主獸巢，粗豪的話音響起：“我們，勝利了！”
“吼！”高塔的戰士用孔武有力的聲音回答，虛空異獸的主獸巢都仿佛被這聲浪震得瑟瑟發抖，在這一聲斷喝中，有喜悅，也有憤怒和悲傷。
阿德萊德眼睛眯了起來：“但這不是最終的勝利，在我們的腳下，在這幢帶給世界巨大威脅的巢穴之中，肯定還藏著些什麼醃臢東西，讓它多活一段時間。我們都知道，擁有同化能力的虛空生物是最危險的，如果我們失敗，這片林海以東，我們的帝國、我們的人民會麵對什麼？今天，高塔軍團倒下了三千四百六十三位英勇的戰士，現在，我們暫作休憩，短暫的等待之後，讓我們結束這一切，為了帝國！為逝去的弟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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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高塔戰士們終於收斂了全部陣亡者的遺體，已經是又一個清晨過去，三十餘部掠鴉將特效助燃劑噴灑進裂穀，恢複了些魔力的法師們丟顆火球下去，頓時烈焰翻騰而起，瞬間吞沒了那些扭曲的生物屍骸，裂穀之上站滿了高塔戰士，他們望著一片火海中快速氧化著的敵人，不知都在想些什麼，但無論是什麼，都該與歡樂無關。
暗紅也在看著躍動不休的火焰，在他身邊站著雙眼赤紅的都和艾弗森，而在艾弗森的手中捧著一支精致的方盒，阿倫的軍銜端端正正嵌在上麵，那是將要交給他家人的——遺骨。
沉默了很久的艾弗森突然開口：“謝謝你，暗紅。”
“如果我當時沒有走神的話……我本來可以……”可惜那隻能是如果，羞愧充斥著暗紅的心髒，阿倫銀色的軍銜被火光映得那麼刺眼，讓暗紅低下了他的頭顱。
都的手按住了暗紅的肩膀，看著他臉上還未完全褪去的紫色光斑，還有額角那一縷雪白，梗著嗓子喊道：“至少你替他報了仇……”
暗紅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複仇有什麼用……離開的人再也不會回來了。”
“沒有人能救得了所有人！能救自己的隻有自己……在那一刻，是你站在阿倫的身後，但如果你並沒有來到守護法師團呢？阿倫依舊會死去，在尖刀趕來之前，站在你身後的我也會死，艾弗森也會，還有其他人……我們都明白那種情況下，就算死亡即將到來也根本不能逃開，一旦我們潰敗，整個高塔軍團將暴露在敵人的打擊之下，今天陣亡的兄弟就可能是五千、八千……或者一萬？你已經做得夠好了，是我們太沒用了！我們太沒用了啊……”都嘶喊著蹲了下去，雙手抓著自己的頭發，大團的淚珠灑在地上，他的聲音是那麼悲戚、自責、不甘，有其他戰士聽到了，不知不覺哽咽聲逐漸連成了一片。
暗紅閉上眼，記憶飛快地在腦海中回放，一個個或熟悉或陌生的身影在心底流淌，曾出現過的感悟終於掀開了那層怎樣也看不透的麵紗：“能救自己的隻有自己……若這生屬於我，我又為何而生？仇恨？愛戀？責任？都不是，即便沒有這些，我就會放棄自己的生命麼……翡翠夢境中的無心，她生命的意義就是活著，伊娃則在等著某個人……那我呢？複仇，如果有一天我做到了，在那之後又該找尋什麼理由讓自己活下去；若我一生都無力改變什麼，那我的生命難道隻是徒勞與失望？既然如此，何必活得這麼疲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