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悅隻覺得,白色的紙片在男人憤怒的力氣下,變成了一個個白色的雪塊。
額頭被擊中的一刹那,驀地如同撞到了一座巨大的冰山,冷冷的,痛在心頭。
紙片飄落,她隔著白色的碎片,看著麵前麵容美到極致,卻散發著從未有過陰寒之氣的男人,她怕了。
這樣的氣息,讓楚悅忽的從手心冷到了腳趾。甚至,連她的聲帶都凍住了。
此刻,她早已啞口無言。
可是她還能辯解什麼?辯解她也有難言的苦衷嗎?
可麵前這個男人,麵前的男人不也失去了孩子嗎?而在此之前,他甚至連父親這個身份都不知道。
試問,還有比這更殘忍的事情嗎?
想到這裏,楚悅的眼眶再次濕潤,她不住地搖頭,卻怎麼也說不出話來。
驀地,男人的氣息靠近在她的麵頰。
她抬頭,卻不想,男人溫熱的雙手抱住了她的臉頰。
直到這一秒,楚悅隔著眼眶中的慍色才發現,此刻的男人,已然從原來的憤怒,轉而為悲傷。
“告訴我,和我在一起,真的有讓你那麼不堪嗎?”莫燁軒捧著她的臉,再次輕聲地問道。
他原以為,自己拿著這份檢驗報告,質問女孩的時候會有多憤怒,甚至恨不能將她墜入穀底。
可是當他看著她那無助的眼神,他原本比冰山還要堅硬的心,竟不自覺地柔軟,直至融化了。
原來,所謂的荷爾蒙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甚至,在這個人麵前改變他的所有脾性。
更何況,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麵前這個單純的女孩,會真的那抹殘忍地將他們的孩子傷害。
她,還不至於那抹自私吧。
“莫先生,我……”楚悅忽的低下了頭。
不自覺地,她抓住了男人的手臂,希求著手心隔著襯衫的溫度,可以讓他理解自己的難處。
他已經訂婚,而她也將為那個因他失去生育能力的男人,搭建一個完整的家庭。
她以為,這樣是互不打擾,互不虧欠……
“是不是葉紹辛讓你打掉的?嗯?快告訴我?”莫燁軒原本捧著她的手,更加緊了緊,聲音也愈加溫柔。
楚悅被他弄得生疼,她再次看著他,終於在這一刻,壓抑在心中長時間的委屈,讓她再也忍不住抱住麵前的男人大哭。
“我沒有打掉他們,是我自己沒有保護好他們,是我自己不好……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這一瞬,一種撕心裂肺的疼痛,讓整個病房甚至讓空氣中的每一個分子,都染上了悲傷的氣息。
也便是在這時,麵前的莫燁軒感覺自己的心如同被刀絞了一樣。
他第一次為一個女孩傷心,卻也第一次品嚐到被欺騙的滋味。
這種滋味,如同是一顆腐爛的蘋果,微微一觸,所有的潰爛便在頃刻瓦解。
終於,他還是止不住冷笑了。
他將女孩從懷裏放開,再次認真地看著她,眼眸驀地泛起戾色。
“沒有打掉,那你為何要吃墮胎藥?嗯?為什麼一聲告訴我你吃了墮胎藥?嗯?”
他終於還是忍不住揭穿麵前的女孩。
“轟”的一聲,腦海如同閃過一道驚雷。
楚悅懵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莫燁軒,眼神迷離地問道,“莫先生,您說什麼?說我吃了墮胎藥?”
嗬,真是天大的笑話,醫生早就告訴過她,這一胎保不住,以後都無法生育。跟何況,那是她和所愛男人的結晶,
她怎麼可能忍心將他們殺害?
可是,莫先生為什麼要這麼說?莫先生這樣,是為了自欺欺人嗎?
“不信?”男人好聽卻有些沙啞的聲音響起,“需要我再給你做個檢查嗎?嗯?”
他的語氣慢慢變得淩厲,女孩這樣不坦誠的態度,讓他終是越來越生氣。
瞬間,他周身的陰寒之氣也愈來愈烈。
楚悅被男人強大的氣場包圍,終於害怕地開始抽搐。
她似乎想起來了,那個葉太太,葉紹辛的媽媽,很有可能在她喝水的茶杯裏放了脫胎藥!
不是可能,一定是她。
她早就說過,讓自己離開前必須把孩子打掉,所以,她那麼輕而易舉的放過自己,其實已經把她肚子裏的孩子毀了,對不對?
想到這裏,楚悅的身體忽然忍不住顫抖起來。原來所謂的殘忍,竟無時無刻都在自己的身邊。
可是莫先生,這樣的真相我能告訴你嗎?你會為了我,去找你的親姐姐嗎?
甚至被你查明自己和葉紹辛在一起的真實原因嗎?
似乎是不能把。她,好像還沒有那麼殘忍。
驀地,楚悅拿開了男人放在臉頰的手,微微側過頭,“我既然選擇和葉紹辛在一起,所以,我不想對不起他。”
這一刻,她的表情很是淡然,她不敢去看男人的眼睛,生怕被他發現其中的慌張。
可是也便是在這時,她發現其實說謊的時候,卡在喉嚨裏的那抹酸痛,竟比平常還要強烈。
“嗬,小悅,為什麼不看著我的眼睛。”此刻,男人忽的笑了,他原本冷冽的氣息緩緩化作了一抹溫泉,再一次將溫熱的掌心貼在女孩濕潤的臉頰上。
可他是怎麼了,自己剛剛失去了自己的孩子,卻因為麵前女孩說謊的眼神,反而變得心神回暖呢。
嗬,他可真是瘋了。
“你在騙我,對不對,小悅,嗯?”他精明一世,怎麼會被一個青澀的女孩所騙。
更何況,荷爾蒙的那一根弦,此刻已然牽連著彼此。
神器的第六感,永遠都不會那麼容易消逝。
驀地,他竟有種女孩回到他身邊的錯覺。
他剛剛失去了孩子,所以,他不信,上帝連他唯一心動的女孩也會搶走。
果然,女孩看著她,淚眼朦朧,欲言又止。
不想,此刻傳來了門鎖轉動的聲音。
“舅舅!”是葉紹辛的聲音。
此刻,葉紹辛站在門口,他的手還握著門鎖,卻愣了好幾秒鍾。
下一瞬,他便邁著沉沉的步伐,一步一步向著房間中央的兩個人走來。
“怎麼?來看你侄媳?”他的話還是那樣,玩世不恭,尤其在莫燁軒麵前,近乎是一種挑釁。
這時,坐在床上的莫燁軒也站起來了。
相比於葉紹辛的紈絝,莫燁軒的身上,從來都是如帝王般那樣尊貴。
他邁著長腿,黑色的定製皮鞋在醫院的地板上敲打出清脆的聲音,終於走到了葉紹辛麵前。
隻見他輕輕指了指葉紹辛的胸口,有些嗤笑地說道,“你,好像還不是她的丈夫!”
他的聲音不大,卻在吐出這幾個字的時候,驀地讓麵前的男人身體一怔。
可是葉紹辛也不是普通的男人,他一個大魔王,即便在麵前高高在上的舅舅麵前,依然可以裝出一副毫不意會的樣子。
“寶貝,走吧!”葉紹辛掠過了莫燁軒,徑直向著楚悅走來。
楚悅看了看葉紹辛,沉默了幾秒。
心底裏的那個她,恨不能此刻就抓著莫燁軒的手,然後從此消失在葉紹辛麵前。
可是理智的她告訴她,她不能走,即便她不知道葉紹辛的從前,就是從葉紹辛給她母親捐獻肝髒的那一刻起,她發覺,她應該一輩子許是永遠要聽他的使喚了。
除非,他像一袋垃圾一樣拋棄她。
終於她抬頭對著麵前的男人道,“好,回去吧!”
隻是話音未落,她的身子忽然一輕。
她這才發現,葉紹辛早已迫不及待地將她抱起,如同炫耀一般,走到了莫燁軒身邊,走出了病房。
也便在同時,楚悅用餘光看著依然佇立在門口的莫燁軒,此刻,他的神色有種說不出的寂寥。
忽的,楚悅感覺整個胸口,都脹滿了愧疚。
莫先生,我還是讓您失望了。
可這樣好的你,我怎麼配得上!
你可知道,現在的我,許是連生育能力都沒有了……
……
葉紹辛小心地將楚悅抱進了銀色邁巴赫車內。
放下女孩的一刹那,他的唇角微微抽動。
楚悅這才想起來,葉紹辛剛剛做完手術。
他這樣,應該拉到了傷口了吧。
“你,沒事吧?”楚悅看著身邊的葉紹辛,小心問候,卻不敢靠的太近。
說完,更是下意識地朝著邊上再靠近了一些。
不想,另一邊的葉紹辛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
瞬間,一股溫熱,從男人的手心傳來。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媽去找你了。”他說著,歉意十分地看著麵前的女孩。
就如同,本來給了她一把巨大的保護傘,卻不想偷偷被人收掉一樣。
言語一出,葉紹辛忽覺得心頭有些麻麻的痛意。
可是他是怎麼了,他原本在欺辱女孩的時候才能找到快感。
可為何在這時,會因為女孩失去他的依靠,而感到心痛呢。
楚悅被葉紹辛暖暖的手指觸摸,驀地收回了手。
麵前的男人不會知道,她看到他,就會想起他母親嫌棄她,甚至傷害她的表情。
而蓄意流產的事情已經發生,怎麼可能讓女孩再次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