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夜似幻夢,惡虺弑魂被破之後鎮魂國寺又恢複了往昔的寧靜,夜晚明月高懸,漫天螢火宛若天空上的銀河,緩緩流動縈繞不散。
華央身披鬥篷緩緩走在夜晚的野地裏,她從未見過如此奇景,站在山坡上往下看去,田野上空全都是零零星星不斷閃爍著螢光的螢火蟲。
“真的好美!”她忍不住讚歎著,打開手中折扇,想要挽住飛過的螢火蟲。公子韶華,白麵皓齒,星魂眼眸,流光飛轉。
然而螢火蟲卻調皮的躲過她的扇子,繞到了她的身後,她嗬嗬一笑,放下了惋惜華央公子的矜持,宛若一個少女一般與之追逐嬉戲。不遠之處的山坡上站著一個白色的身影,衣如白雪,踏風而至,他是千幽。千幽的雙眸深邃的凝視著與螢火蟲嬉戲的華央,每一次看她都如同是在夢中,他記得這場夢他已經做了一千年之久,久得令人連心痛落淚的力氣都沒有了,他以為這就是故事的全部了,沒有想到這才是故事的開始,他與月流歌的另一個開始,然而經過了這一千來的痛楚,他深深明白即便再見他也不會把他們曾經的過往告訴眼前的這個女子,讓她成為月流歌再去愛一次,再去痛過一次。
痛了一千年了,他已知這種空山寂寞,絕望至穀底的痛徹心扉是什麼感覺。此生,他亦不會讓她再痛。
就在千幽進入沉思的時候,華央似乎感覺到了千幽的存在,她轉頭朝他看去,看著那白色的身影融在黑夜裏竟然是如此的落寞。
華央問他,“你要站在那兒到何時?”
聽見華央叫他他這才從回憶中驚醒,他仰起頭來看她的時候眼中已然是淚,可是當他走向她來的時候眼淚卻化作了風去,他已然恢複了往昔的那份冰冷,隻是淡淡的看著她道:“用魂魄與惡虺弑魂搏鬥,你現在的身體應該十分虛弱。”
華央笑道:“我現在依靠靈力來修複,所以身體還有些虛弱,玥王特許我留在鎮魂國寺休息一段時間。”
千幽道:“聽聞玥王長生派遣使者邀你進宮休養生息,你為何要留在這兒?”
華央笑道:“嗬嗬!看來你知道的事情還真不少,不過你一定不知道我留在這兒是因為喜歡這兒的螢火蟲。”
千幽心中暗道:“流歌,我又怎麼會不知道你的喜好?你的一顰一笑,一喜一樂我都是知道的。”
他仰頭看著滿天流螢道:“螢火蟲雖然美麗,不過生命卻十分短暫,哪怕是你今日看到這些或許早已不是昨日的那些。”
華央不解的看著他道:“你的心中似乎充滿了憂愁,是誰令你如此憂愁?”
他笑道:“一個人若是活得舊了便是件令人憂愁的事情,特別是心愛的人已經離開而自己還要永無止境的活下去。”
華央眯眼皺眉道:“我之前以為你是大巫,因為你擁有強大的靈力,但與此同時我還感覺到你身上有股仙邪之氣,亦正亦邪,實在令人難以猜測你的來曆。千幽,作為我的救命恩人我很想知道你究竟是誰?為何要救我?難道……與月流歌有關?”
千幽笑而不語,“我是誰並不重要,我隻不過是你生命裏的一個過客罷了。你不需要了解我。”
華央見千幽有所隱瞞,也不願再問,隻是轉頭看著田野裏的風景道:“我在蒼國的時候很少看見這般景象,我自幼就出生在富貴人家,根本就不明白民間的人是如何耕種,田野裏的種子是如何長出來的。”
千幽用手指了指眼前的一切道:“日落而息,日出而作,春夏秋冬,按照時節來耕種。播種、施肥、澆灌……待種子發芽,開花、結果,複而又滅。如此往複,長久而至。”
華央道:“聽上去就如同是一篇很長遠的鴻章。日出日落,長年累月……”
千幽道:“生生滅滅,又或者隻是一瞬之間。”
他白色衣袖一揮,襲風而過如有花海之香,修長的手指中挽住的是一隻隻脆弱的螢火蟲。
華央道:“它們似乎很喜歡你!”
“送給你!”千幽說完伸手遞給了她,那螢火在他手中宛若閃閃發光的水波,緩緩倒入了她捧起的雙手當中,就如同注入一汪星湖一般。
華央微笑著仰頭看著眼前的千幽,風輕輕吹拂著他一頭雪白的發絲,臉上沒有留下一絲痕跡,但他眼中的幽深卻透露出他的心早已是千瘡百孔,不容有任何希望的存在。
“公子!公子!”
不遠之處傳來北越的叫聲,華央立馬轉頭去看,隻見北越一身黑衣,背上背著夢咒急速從野草中跑過來,然後看了看華央,略有擔憂的道:“公子,這麼晚了你還出來,我真擔心你會有事!”
“北越……”華央轉頭去看千幽,望向野地裏並沒有千幽,她略有失望的又轉頭看了一眼北越道:“我……我出來看看螢火蟲。惡虺弑魂已經被破,鎮魂國寺已沒什麼危險,你不用擔心。”
北越點了點頭,不過華央知道即便是沒有任何危險,身為哥哥的北越仍舊不會放下心來的,為了不讓他擔憂她拎起華服衣角與他乖乖回了別院。
深沉的野地裏,十誡悄悄走了出來,他仰頭看著滿夜空的螢火蟲,露出一口白牙,微笑著道:“你又回來了!我真擔心你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