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燈火闌珊處(1 / 2)

用過晚膳已是天黑,晚風陣陣,星鬥滿天,荷香宜人,朱棣獨自向西苑走去,夜風徐徐吹過,有些清淡的涼意。

及至西苑便已聽到悠悠琴聲,長長的韻如溪水蜿蜒流淌。

朱棣聽著她的琴音,總會生出一種想法,那旋律隻有江月才可能彈的出來,配上古箏“綺夢”的絕美音色,是如同她的名字般清麗活潑的旋律。

因為有了月的照射,江才變得更加清麗;因為有了江的倒映,月才變得更加活潑。

江月一色,才是世間獨一無二的美麗。正如江月這個人一般,熱情靈動,清麗活潑。

院內涼亭如許,朱棣悄然走了過去,亭中隻有江月一人,並不見幻靈身影。

此時的風露清綿,雖是漫天星鬥,月色卻冷淡如白霜,隻存了隱約的迷蒙輪廓。

風乍起,伴著一曲終了。

朱棣站在亭外靜靜的看著亭中瘦小的身影,她的雙手放在琴弦上,低著頭不知在想著什麼。

她的背影有著平日裏看不到的愁緒,那淡淡的愁思不期落入朱棣的眼中,讓他突然間不知該如何靠近她。

不知過了多久,江月終於抬起頭來,她發現有一道黑影從上麵籠在身上,遮住了溫柔的月光。

她猛地轉身,抬眼便對上朱棣的雙眸,那雙眼眸是令人安心的幽深。

江月起身,遲疑著行禮道:“燕王老兄……”

朱棣走入亭中坐下,說:“坐吧。怎麼?瞧著拘謹了不少。”

“……”江月隻是沉默坐下,她扭頭避開,似是掩飾眼睛的紅腫。

輕輕歎了口氣,朱棣問:“腿還疼嗎?”

江月下意識的撫上自己的膝蓋,搖搖頭說:“不疼了。”

點了點頭,朱棣四下看看,問:“幻靈呢?怎不見在你身邊侍候?”

江月雙手撫在琴弦之上,輕聲回答:“想是在小廚房忙著,她無緣無故被罰了三個月的俸祿,心裏也很是委屈。”

朱棣嘴角帶著閑適的笑意,不去接她的話,隻是問道:“下午在東暖閣中你一心護著幻靈,沒想過自己都大難臨頭了麼?倒還著急心疼下人。”

江月聽他語氣柔和似平日,抬頭對上他的視線道:“對你來說靈兒是下人,但對我來說,她是我來到這個陌生的地方後第一個給予我溫暖的人,不是下人!”

朱棣靜靜的看著她,並不答話。

江月見他沉默,繼續說:“這裏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陌生的,燕王老兄,我很感激這些日子裏你和王妃姐姐對我的照顧,隻是,我真的很想回家……燕王老兄,你懂那種孤獨麼?”

“孤獨?你整日裏東奔西跑,哪見你有什麼孤獨?”

江月笑得無奈,道:“若是再不出去走走,就真的要悶死了。燕王老兄,靈兒是我在這陌生的地方唯一的依賴和陪伴,若是她因我而受罪,那還不如直接殺了我痛快……總好過長夜漫漫,我一個人苦熬著……今天的事確實是我莽撞了,但全因我思鄉心切啊。”

她現在雖然是與葉羽重逢,但對這個時代的陌生感還是會讓她感到孤獨。

“……”朱棣嘴角勾起柔和的淺笑,“莽撞?你可知你的莽撞一個不小心會害了多少人?”

他見江月低頭不語,一笑道:“你怎的如此沉不住氣?我已說過很多遍,忙完事情定會幫你,為何一定要急於一時?”

“若換做是燕王老兄,離鄉背井,又該如何?”不答反問,依舊是振振有詞。

朱棣無奈笑著,他的眸子如往日般清亮,不似下午在東暖閣時帶著怒氣。

他緩緩道:“你永遠振振有詞就是了。這次的事也就這麼算了,我不與你計較。但你一定要記住這個教訓,若有下次,你還會連累到你身邊的人。即便那並非你的本意,即便你本無惡意,有些事情也不似你想的那般簡單。”

江月沉吟片刻,低頭道:“我知道了。”她的聲音中有隱忍著的委屈。

朱棣輕輕歎了口氣,柔聲道:“並不是我要苛責於你,知道你不喜束縛,自從入府以來我與王妃待你一向寬縱。隻是我可以容許你在東暖閣外放鞭炮大合唱,可以容許你將王府所有的規矩破壞個遍,卻決不能容許你做出任何一件有可能危害到燕王府甚至整個燕國的事情。希望你能了解我的立場。”

江月抬頭撞見朱棣唇邊凝著的淡淡笑容,她不禁想起下午徐儀華過來看自己時說的話——

“殿下一向口硬心軟,即便今日我不趕去東暖閣解圍,他也定不會真正責罰幻靈的。他隻是想給你個教訓,叫你知道有些事是不能任性胡為的,那不僅會害了你自己,也會牽連你身邊的人。”

想到這裏,江月的心裏便不自覺的浮起了愧疚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