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磬曉得是她,淡笑著抬頭,她伸手拍了拍身旁的地,道:“陪我坐坐。”
墨瑤依言坐在她身邊,道:“你有心事?”
看著墨瑤綰成發髻的長發,藍磬恍神道:“聖旨已下,婚事推遲了。你、不必再梳這樣的頭發。”
墨瑤眨眨眼睛,道:“你想要悔婚麼?”
“啊?”藍磬愣了一下,搖頭道:“我沒有這樣想……”她畢竟心虛,被墨瑤提到悔婚的事,讓她心中更加不安。悔婚,是一定要悔的,但怎麼悔,由誰來悔,便是藍磬心中一直盤算的問題。
藍磬做賊心虛,墨瑤卻笑靨如花,道:“你不悔婚,我便一直是你的妻子,永生永世都隻是你一人的妻子。”
藍磬愣住了,墨瑤這樣直白而堅定的誓言,讓自己怎能不動容。不是不感動的,隻是感動的同時,也漫起更深的愧疚。
斂起自責的眉,藍磬歎道:“傻丫頭,我並非想要悔婚,隻是希望你能在一生中最美麗的婚禮上再盤起長發,而不是這樣草草了事……你知道的,我此去西北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若是回不來了……”
不及說完,唇上便多了細膩的觸感,藍磬瞪大眼睛,看向手指捂在自己嘴唇的墨瑤,她的神情似嗔似怨,聲音顫抖急切:“你不要瞎說!沒這回事!我聽你的話就是了。”
藍磬沉默不語,墨瑤收回自己的手,她咬著唇,低頭緩緩道:“最近很多事,我知你不願,但卻無可奈何。”
藍磬詫異看她,心虛道:“你知道?”
墨瑤先是沉默,再抬頭時已是了然的笑,“你一向最怕拘束,如今一夜之間有了官職在身,又即將奉命戍邊,這些勞什子的事情,你自是不願的。”
藍磬歎出一口氣,淡淡一笑道:“幸好,還有你是了解我的。”
不知是遺憾還是安心,她遺憾墨瑤終是不知自己麵對這場婚事的無奈,安心的是,她竟如此懂得自己。麵對皇帝的聖旨,父親是擔憂的,他怕她有危險,怕她貪玩闖禍,怕她步上亡兄藍逸的後塵;大哥清弟是歡喜的,他們認為這是她璀璨前途的完美開端。
隻有墨瑤,隻有她,才懂得自己有多麼的不願。
最近的煩心事有很多,這些事甚至讓自己忍不住感到憤怒。從選婿到現在,她經曆了墨瑤與自己的無奈,她第一次開始審視自己身在古代的這個事實,她終於開始認真思考起自己可能的命運。
這是一個皇權至上的時代,每個人都沒有自己的自由。墨瑤被迫選婿,自己被迫參加選婿,現在又被迫走上自己抵觸厭煩的沙場生活。
這些話,她不能對父親說起,也無法對兄弟說起,因為他們不懂,也不會理解。
隻有墨瑤,隻有她才會理解自己。
藍磬看著身旁的女子,這個女子是自己現今唯一能抓住的精神依靠。若自己覺得厭煩疲憊,她總會在自己身邊陪伴。
可是……若有朝一日,她得知了自己的身份,得知自己一直都在欺騙她,得知自己根本就不配得到她的關心與體貼,她會如何?藍磬打了個冷顫,不敢再想下去。
“你冷麼?”墨瑤關切的詢問,許是察覺到了他身體的顫抖。
藍磬笑得舒心,滿眼感動,道:“沒有,我隻是怕。”
墨瑤疑問:“怕什麼?”
藍磬不知如何回答,自己在怕什麼?怕墨瑤知道真相後會憤怒?怕她會疏遠?怕她會恨自己?
“我怕自己會失去你。”是的,就是這樣。在這個已經失去小羽他們的時代,孤身一人的藍磬,再也無法承受失去唯一知己的痛苦。
藍磬的話,墨瑤亦是感動的,她定定的望著眼前的人,直視著那雙清亮的眸子,害怕一不留神就會錯過對方眼底閃過的真實。良久,她心裏的感動再次彌漫,她從藍磬的眼底看出真相,他是真的很怕失去自己。
再也無法忍耐。墨瑤伸出雙臂,緊緊環上藍磬的手臂,靠上他的身體,將頭枕在他的肩上。
“磬,相信我,你永遠也不會失去我!我保證!”
藍磬緊咬牙關,這個稱呼,她從未在別人那裏聽到過。她這樣稱呼自己,已表明她想要更加接近自己的事實。
墨瑤的每一個字都似砸進她的胸口,她顫抖的左手附上墨瑤環著自己右臂的手,道:“我相信!”即便有一天,她終會發現自己對她的隱瞞與欺騙,她終會恨自己,然後拂袖而去。
藍磬隱藏起歉疚的眼神,是自己太過自私,貪戀著這一刻避風港的溫暖,隻是她不知道,此刻她的自私,在日後無數個日夜裏,讓她二人在萬劫不複的深淵中徘徊無措。
藍玉是晚膳後回來的,剛回來便喚藍磬去書房議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