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小房間內,一人坐在書案後,屋內隻點了微弱的燈。
那人一身黃色的飛魚服,正是錦衣衛指揮使蔣瓛,他此時正一動不動的呆坐在那裏,不知在想些什麼。
自從上次將秦王放出詔獄後,他心裏就一直覺得不安定,總是隱隱覺得有些忐忑。
雖然看上去像是無來由的不安,但其實蔣瓛心底深處很清楚,自己這種情緒來自於哪裏。
他現在還清楚的記得,那日太子在詔獄時看向自己的眼神。
那眼神裏帶著憤怒、厭惡和狠辣。讓蔣瓛每每思及便覺心驚。
雖然心裏早就清楚,太子並不喜歡錦衣衛這個組織,但蔣瓛一直沒有太往心裏去。畢竟曆代君王沒有幾個不多疑的,錦衣衛這種類似特務的機構是帝王們都喜歡依仗和信任的。
但是,自那日之後,蔣瓛便明白了。即便日後太子登基依然需要錦衣衛的力量,但他也會毫不猶豫的撤換指揮使,將自己除去。
秦王的這件事,已經幾乎成了自己同太子之間的最大嫌隙,而且幾乎沒有修複的可能。
蔣瓛苦笑,心裏稍感絕望。他現在深知,這是自己毫無辦法的一件事。太子不同於秦王,不同於任何人,自己搜羅一些罪證遞交聖上就能對付。
先不說皇帝對太子的寵愛,就說信任,自己雖說跟隨皇帝多年,替他掃除了很多猜忌的大臣,但也未必比太子更能得到皇帝的信任。
蔣瓛搖搖頭,這是死局。擺在自己麵前的路,似乎隻有聽天由命這一條。
這名手段百變,城府極深的錦衣衛指揮使,現在也已經抑製不住心底想要長歎的衝動。
蔣瓛跟隨朱元璋多年,他大概是除了陳景之外,最了解朱元璋的人。他心裏十分的清楚,當今的這位皇上,絕不是什麼心胸寬廣的君主。自己能有今天的地位,完全是靠著對朱元璋一絲不敢違逆的絕對忠誠。
蔣瓛也十分清楚,如今皇帝陛下心頭最大的隱患是什麼,藍玉和藍家軍一日未除,這位皇帝絕不可能真正的放心。
但若是自己一味的替陛下分憂,那麼萬一有朝一日迎來新朝,以太子如今對自己和錦衣衛的厭惡,自己決不可能得到善果。
這樣寂靜的黑夜,這位縱橫朝堂、手腕狠辣的錦衣提督,終於也有解決不了的心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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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平緩的過著,這一年除了北境和南境的叛亂之外,朝局看上去風平浪靜,再沒有其他的大事發生。
太子朱標的病一天天的好轉,看上去氣色恢複了許多,也能出席早朝參與朝政,朱元璋對此放心了不少。那件事之後,父子二人都十分默契的不再提起,朱元璋照例將一些朝政交給太子處理,太子也兢兢業業的完成所有的差事。
九公主憐香於中秋節之前返回了京城,但駙馬葉羽卻沒有同她一起回來。原因是朱元璋突然任命葉羽為遼東總兵,在寧王朱權就藩之前暫理遼東所有軍務,並主理與朵顏三衛之間開啟互市的事宜。
聖旨傳到北平時憐香還未回京,聽到這消息後很不高興。
“父皇也真是的,哪有讓自己女婿戍邊的?”憐香嘟嘟囔囔的十分不高興。
葉羽隻得苦笑著哄她:“好在隻是暫理,小王爺大概明年就可以就藩,想來年前我也就能回京了。”
在葉羽的哄勸下,憐香終於不情不願的踏上了回京的路程。而葉羽則動身去了寧城,開始處理遼東的一些事務。
葉羽剛到寧城就見著了嵐琴,那家夥一臉得意的笑容,站在城門口等著。
雖然覺得嵐琴不好應付,但看她特意在城門等自己,葉羽心裏也不禁有一些感動。
“你幹嘛特意跑來等我?”
嵐琴笑吟吟的帶著他進城,說道:“寧城本就屬於朵顏,我身為朵顏郡主,理應來迎接你這位大明派來的總兵大人。”
她雖然說了這樣的解釋,但葉羽心中也還是明白的。嵐琴對自己的情意,自己雖然注定辜負,但有時卻也難免動容。
“我之前接到了皇帝陛下的聖旨,便把寧城原本空置的將軍府修葺了下,用來做你的總兵府。隻希望駙馬大人不要嫌棄地方太小才好,臨時整理出來的,跟你的駙馬府肯定是沒得比。”
葉羽微微一笑,道:“那倒沒事兒,隻要幹淨整潔就好。”
嵐琴聽著他一貫柔和的聲音,心中就不自覺有種如沐春風的感覺。沉默了下,她歎了口氣,說道:“皇帝陛下倒真是把我的性情拿的挺準,他任命你為遼東總兵,恐怕也隻是怕別人輕易拿不住我吧……而你……”
她雖然沒有說下去,但葉羽也知道她想表達的意思。
笑了一下,葉羽並不否認,但卻說道:“父皇恐怕,還有些別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