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兩天,朱元璋總算是恢複了精神,心情也不似剛剛醒來時那般難過痛苦,還親自去了東宮一趟,為亡子安靈,安慰了兒媳和孫子。
自從朱標薨逝後,朱允炆一直處理東宮內所有的事務,他此刻依舊是一身孝衣,跪在朱標的靈前。
朱元璋在東宮看了看,每每看到朱標靈牌依然傷心,便不準備多停留。
朱元璋正準備離開靈堂,卻聽到了跪在旁邊的朱允炆的聲音。
“皇爺爺。”
朱元璋停下腳步,略微詫異的低頭看向那少年。
隻見一身孝衣的朱允炆額頭點地,恭敬的向朱元璋磕了個頭,然後說道:“之前聽聞皇爺爺生病,孫兒心中十分掛念,但礙於父親喪期還需孫兒處理,便沒有抽出身去向皇爺爺問安。今日見皇爺爺身體大好,孫兒便放心了。逝者已矣,請皇爺爺千萬保重身體,莫要……再傷心難過了。倘若父親在天之靈得知皇爺爺身體欠妥,必然也不會安心的。”
朱元璋愣在原地,他牢牢看著跪在自己麵前,向自己磕頭的少年。
朱允炆剛剛語氣中的關切之意極濃,朱元璋可以聽得出,這個孩子是發自真心的在跟自己說這些話。
一時間,這個一向殺伐決斷的老皇帝,突然就又覺得視線有些模糊。他看著朱允炆跪在自己麵前的單薄身軀,竟覺得透過模糊的視線,仿佛看到了自己那名溫和仁善的皇長子。
祖孫二人就這樣保持著一個站立一個跪著的姿勢,過了良久,朱元璋才從剛剛那種恍惚中醒覺過來。
老皇帝慢慢彎下腰,親手將跪在地上的朱允炆扶了起來。
“允炆。”六十五歲的朱元璋,似乎是這輩子第一次開口稱呼自己這位孫兒的名字,他的聲音充滿慈愛,“你是個好孩子,你放心,皇爺爺絕不會讓你還有你母妃受一點兒委屈。”
朱允炆似乎驚訝於朱元璋對自己如此親近,他自出生後開始,並沒有幾次與皇爺爺接觸。從前隻當他是個嚴厲的君王,如今真正接觸,倒發現其實也是個和藹的長輩。
朱元璋從東宮出來後,便一刻不停的向坤寧宮走去。
在路上的時候,他問跟在身邊的陳景:“聽說,朕昏昏沉沉病著的這些日子,除了老四老五,其他人都入京了?”
陳景不敢不說實話,隻點頭應道:“是。眾位殿下也是擔憂陛下您的身體。”
朱元璋哼了一聲,道:“他們擔憂朕知道,不用你說。還有,除了憐兒夫妻倆在朕身邊侍疾之外,權兒也每日都來?”
“回陛下,確有此事。寧王殿下每日去東宮為太子殿下安靈,然後便會來坤寧宮侍疾,晚課前才離開。”
朱元璋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回到坤寧宮後,他便草擬了幾道旨意,準備明日早朝之時下達。
其一,皇太子薨逝,下令在孝陵東修建東陵,孝陵為朱元璋為自己和馬皇後修建的陵寢,如今葬著已故的馬皇後,他將朱標的東陵建在孝陵旁,也有讓朱標常伴自己與馬皇後身旁之意。
其二,召皇四子燕王朱棣即刻啟程入京,值得尋味的是,這道旨意中,朱元璋還特意讓朱棣帶上江月一同入京,原因是兩年前見到江月,甚為喜愛她的活潑明豔,視其為義女,如今兩年未見,讓她入京來看看。其餘幾位如今在京城中的藩王,離藩日久,如今皇帝的身體已好,便即日啟程回藩即可。
其三,改封皇十三子朱桂為代王,封地大同,今年九月就藩。皇十七子朱權,已冊封寧王,今年九月就藩寧城。
最後,九駙馬葉羽,戍邊遼東期間恪盡本職,如今遼東已恢複往日秩序,軍政皆步入正軌,令葉羽暫留京城。
皇帝恢複早朝之後的第一天,便有四道聖旨傳出,一時間朝臣們各懷心思。
朱元璋在第二道聖旨中召燕王入京,又命其他幾位王爺返回封地。這道旨意既模糊又清楚,讓朝臣們一時拿不住皇帝的心思。
召朱棣入京,並不能確定是好還是不好。若是皇帝怪責他未入京侍疾,則他與皇位便徹底無緣。若是有褒獎之意,則入京後便會委以重任。
而其他幾位此時被皇帝命令回藩的王爺,卻已經確定是與儲位無緣的了。
這幾道聖旨倒是都在葉羽的意料之中,唯一讓他琢磨不明白的是為何皇帝還傳召了江月入京。
同樣對這道聖旨十分在意的,還有楊夏空。旨意剛剛傳下來,她便去飄香宮找了葉羽。
之前在太子喪期,又逢皇帝病重,憐香整日在坤寧宮侍疾沒有什麼心情,夏空也就沒有來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