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雪很美,曾經那雪景也是憐香最喜愛的美景。
然而,對於如今的憐香而言,不用提冬天,就連初春時分也變成了痛苦的存在。三年前的那次小產後憐香一連遭受身體和心理雙重打擊,昏迷了數日,那之後即便是再好的藥材調理,這身子終究還是留下了畏寒的毛病。
嚴冬成了憐香一年中最難熬的日子,對於這點,楊夏空萬分上心,她代替了無法歸來的摯友,幾乎日日守在憐香的身邊,陪著她在這小小的空間裏渡過難熬的日子,幾乎一步都不踏出飄香宮。
最初,憐香也有問過夏空,希望不要太麻煩她。
但夏空卻笑著摸了摸她的頭,說:“小羽不在,就讓我代替那個笨蛋朋友照顧你吧。”
夏空沒有說太多的話,但憐香卻感受到了一股想哭的溫暖。夏空像是對待妹妹一樣的對待她,讓她在如今這個冰冷絕望的皇城中重拾了一些溫暖,於是就像是抓住了唯一一顆救命稻草一般。
還記得三年前的一個冬日,憐香著實無聊透頂,穿的嚴嚴實實的想去堆雪人,才出門便聽見剛剛做好熱巧克力的夏空在對錦霞說:“憐香現在畏寒的厲害,我每天給她多做一些熱飲讓她暖身,還有每天連哄帶騙的讓她喝下的那些薑湯,總之是要多加小心著,要是再著涼就連雪人都堆不成了。”
“楊畫師現在天天住在我們這裏,怕是也要連累您被皇上猜忌了。”錦霞的語氣中多少帶著一些歉意。
夏空的臉上掛著無奈的淺笑,語氣卻頗為隨意的說:“沒關係的,憐香的性子一向活潑,可偏偏現在連玩雪的時間也不能長,大多隻能呆在屋裏,已經夠無聊的了,若是連陪著說話的人都沒有,她非要悶死不可。我無論如何和她待在一起都勝過讓她獨自一人的好啊。”
那時,躲在一邊的憐香聞言感覺眼睛裏有什麼要落下來,她隻覺得楊夏空說的每一句話都讓這個寒冷的冬天變得異常溫暖了起來。
此時,被夏空拉進屋裏的憐香乖乖的坐在那裏,望著忙前忙後的夏空,不自覺的在心裏深深的感激。
“憐香。”夏空坐在她身邊,慢慢打開食盒,從裏麵拿出許多點心擺在桌上。
那一瞬間,憐香簡直從夏空的身上看到了曾經的葉羽,也是這樣輕柔的叫著自己的名字,也是這樣變戲法一般拿出許多的小吃零食。
看她發呆,楊夏空笑了笑,抬手擦了擦她的眼角,輕聲說道:“憐香,可不要輕易掉眼淚哦!你放心,有我在你身邊,陪你一起把失去的都找回來。還有啊,現在雖說是入春了,但天氣還是有些冷,你應該再生個火盆才是。”
憐香抹了把眼淚,笑了笑:“哪兒那麼嬌氣,這日子還弄火盆,顯得多矯情。”
楊夏空皺了皺眉,歎了口氣:“唉,這三年下來,你的身子變得越來越單薄。看你如此,我都不知道日後有什麼臉去見小羽了。”
憐香縮了縮身子,笑道:“這些年你一直照顧我,哪裏愧對他?”
夏空伸手入懷,拿出一個小小暖爐,塞到憐香手裏,柔聲說道:“這暖爐是西域進貢之物,當年先皇在世時賞了給我,我素來就是不怕寒冷的,昨日想起它來,翻箱倒櫃找了半天才找到,今兒就帶了來給你。”
憐香愣愣的接過暖爐,柔和一笑:“我這畏寒的體質怕是再也改不了了。”
夏空看著憐香日益堅強的側臉,回想著三年前,當她得到消息發瘋一般趕到飄香宮時所看到的憐香,她幾乎覺得這根本就是兩個人。
那時,憐香被朱允炆強迫灌下了藥力強勁的紅花。
當時,本應沒有人知道憐香身懷有孕的,可朱允炆卻知道了,並且親自端來了一碗紅花。
起先,憐香完全不相信朱允炆會這樣對她,畢竟他們也算是從小一起長大,他也曾對她保證過,日後無論如何都不會傷害她。可是,他已經違背了當初的誓言,將她最愛的丈夫扣上反賊的罪名,害她夫妻分離,如今難道還要親手殺死她的孩子麼?
憐香的眼睛直直盯著朱允炆,似乎在向他求證。
朱允炆躲開她的視線,麵容平靜的端過藥碗,朱允炆決定自己親自動手,因為憐香畢竟是先皇最疼愛的女兒,沒有人敢對她下這樣的毒手。
那一刻,憐香臉上的神情從不相信變為恐懼,麵色慘白,眼睛圓瞪,黑漆漆的眸子裏盡是哀求。她死死盯住朱允炆的手,似乎還對他存有最後一分信任,希望他的手會縮回去。
然而,當朱允炆的手移到她麵前時,她殘存在心底的最後一分信任和親情轉瞬間煙消雲散,漆黑的瞳孔中有憤怒,有怨恨,卻在碗一點點逼近她時全部化成了淚珠,變成了悲傷和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