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增壽大概不能理解,他吃力的回頭看向朱允炆,又低頭看了看刺透自己前胸的劍和胸口彌漫出的血跡。
由於長劍是當胸穿透,所以徐增壽其實沒有什麼時間去思考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甚至連胸口傳來的疼痛感都已經感覺不到,意識漸漸模糊的時候,徐增壽隻是不停的想要問出來,為什麼……
徐增壽到死都不明白,為什麼自己隻是想要來掩護朱允炆逃出皇城,他隻是想要最後盡一次身為臣子應該盡到的職責。雖然整個靖難戰役下來,他是沒有起到任何作用的,但至少在最後一刻,他希望可以幫助這位年輕的皇帝,哪怕隻是幫助他活下去。
但是,徐增壽注定無法完成這個願望了,因為他已經死在了朱允炆的劍下,死在了他剛剛還一心想救助的人手中。
朱允炆一手拎著劍,呆呆站在徐增壽的屍體旁,他似乎到現在都沒有反應過來自己殺了人這個事實。他隻是在發泄,發泄滿腔的憤怒和恐懼,至於自己殺了什麼人,他已經根本不在乎了。
“對,朕是皇帝,朕是天子!就算你們所有人都放棄了,朕也不會放棄!朕隻要自己保護自己就好!”朱允炆喃喃念叨著,提著劍緩緩向殿外走去。
失魂落魄的朱允炆在乾清宮大殿門口迎麵撞上了一個人,他怔怔抬頭,卻看到一張陌生的臉。
這張臉是朱允炆從未在宮中看到過得,他皺了皺眉,厲聲道:“哪裏來的!快給朕讓開!”
那人不作聲,隻是直視著朱允炆,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
朱允炆見對方根本不理睬自己,不禁怒道:“朕讓你讓開!聽到沒有!”說話間,朱允炆再次舉起手中的劍,用力向眼前的人揮了下去。
眼看著劍便要當頭劈到那人身上,那人卻不見有一絲挪動,他隻是輕輕舉起手,一把抓住朱允炆握劍的手腕。
朱允炆的手被人抓住,他想用力掙脫,那人手上的力道卻奇大,無論他怎麼掙紮都無法擺脫。
那人盯著朱允炆看了很久,抓著對方手腕的手上使力越來越大,攥的朱允炆生疼。
朱允炆疼的額頭直冒冷汗,就連想反抗都擠不出半個字,隻覺得自己的手腕都要被捏碎。
兩個人就這樣僵持了片刻,那人突然手一鬆,拉著朱允炆的力道瞬間卸去,朱允炆一個踉蹌後退了幾步,險些跌坐在地上。
“你、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會出現在宮裏!”
朱允炆似乎因為剛剛的疼痛感而找回了許多理智,他捂著疼痛到僵硬的手腕,疑惑的看著來人。也因為頭腦總算清醒下來,朱允炆這才發現,來的並不是一個人,那人身旁還跟著一個自己頗為熟悉的身影。
在看清另一個人的瞬間,朱允炆便立刻火冒三丈:“李興!你為什麼會跟這個人在一起?原來,原來你背叛了朕嗎?!”
朱允炆此時的語氣已經不能用簡單的憤怒來形容,他的聲音中還夾雜著悲痛的情緒在裏麵。雖然他並不親近李興,但畢竟是一直跟在他身邊服侍的人,朱允炆對李興多少還存在一些信任和依賴。
而李興如今的背叛,則成為了在朱允炆傷口上撒上的那把鹽。
李興似乎是覺得到了眼前這個形勢也不必要再跟朱允炆假客套,於是他麵對朱允炆的問話時竟然是選擇不予理會,反而對那個麵無表情的人說道:“夜少主,王爺還在皇城外等著,您動作快一些。”
跟李興一起來的人是夜殤,她聽到李興的話後點點頭,應了句:“李公公放心,我動作一向很快。”
“那就好,咱家先在外麵候著。”
李興退出大殿後,還不忘將門關起來。
殿中隻剩下夜殤和朱允炆兩個人,夜殤冰冷的目光落在朱允炆的臉上,她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隻是一雙眸子迸射出顯而易見的仇恨之光。
朱允炆不是傻子,他當然看懂了這個人眼神中的含義,他十分恐懼,但卻更加不解。他自幼長在皇城之中,並不曾與什麼人結怨,而眼前這個人他也確信自己沒有見過,那麼為什麼他會對自己如此仇視,這仇到底從何而來?
夜殤的目光從朱允炆身上移開,落在趴在血泊中的徐增壽身上。
沉默片刻,夜殤緩緩說道:“徐大人應該是來帶皇上出宮的吧?皇上真是糊塗,為何要親手扼殺自己的希望?”
朱允炆沒想到對方有這樣一問,先是愣了愣,隨後恨恨的說:“徐增壽此人一向是親近燕王的!他來帶朕出宮?哼,隻怕是要把朕帶出去獻給燕王請賞吧!這樣居心叵測的賊人,朕怎能放過!”
夜殤的視線重新落回朱允炆身上,她嗤笑一聲,問:“親近燕王?將你獻給燕王請賞?居心叵測?敢問皇上,這些是你的猜想,還是事實?”
朱允炆怔了怔,夜殤的這個問題竟然問住了他。是猜想?還是事實?朱允炆自己心中也沒了方向。他隻是單純的覺得徐增壽一直與燕王走的很近,又是燕王的內弟,所以才先入為主的對徐增壽產生懷疑……若要說有多麼確實的證據證明徐增壽勾結燕王,他卻真的拿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