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遠處漫山的楓葉染紅了一片天地,映著那冰藍剔透的天空也泛起微微紅光,偶爾南飛的大雁為這份美更添一筆。然而這份悠然美景卻進不了輕歌的心,盯著窗前那不同於遠處紅楓活力四射的蕭瑟梧桐,頗有種遺世而獨立、眾生我獨死的淒空茫然,仿佛一眼萬年的死寂空洞。這時終於有一聲音打破這種令人難耐的氛圍。
“婆……婆婆,饅頭,你吃……”聽到這幾天一直纏在耳邊的軟糯怯語,鳳輕歌幽幽地轉過頭,瞄了眼正在說話的小包子她那名義上或許也是實際上的孫兒鳳驚鴻,恍惚的眼神晃了晃,隨後斂去一切情緒又重回那一片死寂,繼續盯著窗外樹上僅有的那幾片樹葉神遊太虛。
秋天了,為什麼蔓延在身上是寒冬般的痛呢?來到這僅僅三天,卻是往事如煙,千年相隔。畢業季是優秀者的天堂,無為者的地獄,它的狂潮襲卷著二流學校中的二流女學生鳳輕歌,平時的碌碌無為造成了畢業時輕歌的尷尬狂躁。而當時的那種焦躁對現在正對窗悲秋的“鳳婆婆”來說,也是回憶中的甘露。輕歌就是不明白,為什麼睡個覺都會穿,難道是對她之前利用學習時間看小說的“獎賞”?但是,輕歌45度角仰天長歎,“為什麼?為甚穿到一隻腳踏進棺材還帶著個拖油瓶的老太太身上?這又是對我不惜少年時的懲罰嗎?丫的,這懲罰也太重了吧!”
此時小包子突然爆發的驚天地泣鬼神的哭聲,終於再一次引起輕歌的注意,打破了她那文藝範的悲秋情結。“婆……婆婆,不要死……不要再丟下鴻兒,不要啊,鴻兒會乖乖……”仔細一聽,輕歌頓時滿頭黑線,丫的,小包子這是在詛咒我早死啊。唉,此時的輕歌那是完全聽不得一個“死”字,想她從20多歲的青春小美女穿到這古稀老太太身上,少活幾十年不說,那種時刻要擔心自己掛掉的驚恐折磨著她每一寸神經,每一處神經末梢。輕歌是堅信“此刻世界雖是如此殘酷,未來依舊美好”的主,就是畢業季中的失落也僅僅讓她陷入煩躁中,可如今空前的絕望與恐懼一掃畢業季時的煩躁,十幾年的信仰瞬間崩塌,這種情緒經過幾天的沉澱,俗話說“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滅亡”,輕歌果斷地爆發了,還是爆發在一孩子身上。
“閉嘴,吵吵吵,再哭滾出去!”這一聲下來,哭聲是沒了,卻隻見驚鴻一張淚洗的臉,鼻翼劇烈地抽搐著,肩膀微顫,兩隻髒兮兮的小手混著眼淚鼻涕死死地捂住嘴巴,但是嗚咽聲還是止不住地溢出,同時那雙水洗的眼睛透著濃濃的指責和委屈,一轉不轉地死死盯著輕歌。或許那眼神太具有穿透性,輕歌的心猛然抽顫了下,一股酸疼感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明白這是這具身體還殘留的一絲眷念,於是輕歌也一瞬不瞬地盯著驚鴻,四目相對,多少思緒在其中迸發。就這麼互瞅了許久,輕歌妥協了,老就老,死就死吧,在臨死前把小包子照顧好,或許也算幫這身體的原主了卻一樁心願,再或許,閻王能看在自己做好事的份上給開個後門,投個好胎。嘿嘿,輕歌絕對不會承認她要照顧小包子主要是因為後麵這一條。而陷入沉思中的輕歌錯過了小包子眼中那不合乎年齡的一抹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