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刺骨的冰冷,水灌進耳朵裏,隻聽得見鼓膜轟轟作響。
昏暗的水中,一雙眸子如深水的珍珠般晶亮,是屬於趙玫的眼睛。她在水中一個翻轉,便從季易的手裏靈活的滑脫開,轉眼間就遊出老遠……
季易正拖著趙玫往上浮,手中突然一空,他慌忙回頭去抓,卻隻看見她遊曳開去的身影……她的頭發在水中四散開來,仰著頭向上遊去,濕衣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形,像一條美麗的人魚,在水中拖曳出一道美妙的水光。
“嘩……”
趙玫鑽出水麵,大口呼吸。緊接著,季易也破水而出,他借著出水前踩水的推力,一躍上了岸。
水上仍舊彌漫著薄霧,依稀看得到這是個深潭,背後是崖壁,周圍是幽深的叢林。
常年不見陽光的崖底,空氣中帶著陰暗地帶特有的植物腐敗的氣息,趙玫和季易,一個浮於水中,一個站在岸上,餘光同時掃過四周,然後兩道炙烈的目光在空氣中相碰……
磁磁,仿佛響起火花爆裂的聲音。
趙玫易容過的臉被水衝刷得黑一道白一道,顯得滑稽又可愛,可是季易此刻卻笑不出來。
那個在花架前靜靜凝視、在矮榻上微蜷沉睡、指著畫笑得悠遠、麵對危險時露著沉著的樣子依次劃過他的腦海,可是那些她都不是此刻的她。
此刻的趙玫,一如既往淡然的臉上,眼裏滿是戒備。
看到那樣的眼睛,季易才深深的意識到,或許他們之間,始終隔著一個界限,就如那水潭冷寂而堅硬的邊緣,把她和他分隔在兩邊。
他渾身突然散發出的傷感讓水裏的趙玫有那麼一瞬間的心軟,第一次,她有些看清他深沉的眼底,不由自主流露出的憂傷。那些憂傷因為她眼底一閃而逝的憐憫戛然而止,又恢複了慣常的幽深,像這不可見底的深潭。
她看到他嘴角又綻放出妖冶的笑容,在他轉身離去進入樹林中時,她亦鬆了口氣。
如果繼續這麼相峙下去,她還真不知道該以怎麼樣的心情來麵對季易。畢竟在那千鈞一發的時刻,他跳了下來,她甚至不敢去回想他當時驚慌的神色。
她一再告訴自己,他是罌粟啊!還是有著“拘雲鐲”的罌粟!不要再被他的外表蒙騙,那樣有氣無力如軟泥一般的狀態,她可不想再來一次了。
這樣想著,原本沉悶的心情也好了些。
上岸以後,趙玫運功將衣服烘幹,又從衣服上撕下一段細帶把頭發高高綁起,把臉洗幹淨,抬頭一看,上麵除了白茫茫的霧再無其他,崖底太深,陽光根本照不到這裏,四周灰蒙蒙的,一陣風吹過,帶著潮濕的寒意,她不自覺的抖了抖。
她一時也不知道往哪兒去,或許等體力徹底恢複,倒可以試一試直接從崖壁爬上去,可是現在她還不行,體力隻恢複了六、七層,不可能一口氣登上崖頂,這光滑陡峭的崖壁又沒有可供暫作停留的地方……
就在她毫無方向的時候,剛剛離開的季易又回來了,仍是闊袖長袍飄逸,長發高綰,唇紅齒白,趙玫暗暗罵著妖孽,卻發現他手裏還拎著一團繩子一樣的東西,待他走近了,趙玫才看清楚,他手上拎著的是兩條蛇。
看到趙玫上了岸,還留在這裏沒有走,季易眼中閃過一絲疑惑,卻也不理她,顧自在岸邊找了塊空地,又撿了些幹柴架上。
趙玫站在原地,看著季易熟練的剖蛇洗淨穿到洗幹淨的樹枝上,難以想象那樣一個養在侯門深院裏的男人,會做這些。
在她正驚詫著的當口,季易已經拿出用油紙包好的火折子,點燃枯枝樹葉,烤起蛇來。
帶著濕氣的枯枝燒起來發出劈裏啪啦的聲音,火焰也隨之一跳一跳的,但這絲毫不影響烤肉的香味散發出來。
過了一會,他又像變戲法似的,從袖中取出一個小瓷瓶,在快烤好的蛇肉上均勻的撒上粉末,空氣中的香味又濃鬱了幾分,趙玫剛咽下口水,肚子又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一堆樹枝剛好燒完,蛇肉看起來是外焦裏嫩,如果不去想象季易最後加的究竟是什麼作料,這蛇肉對於現在的趙玫來說一定是無上美味。
季易烤好肉,挑釁的看著已經被香味勾引得快要支持不住的趙玫,嘴角浮起一絲嘲意,
“你敢吃嗎?”
趙玫誠實的搖頭,“不敢!”
鬼知道你都加了什麼作料!她腦中浮現出那兩匹倒地而亡的馬,鼻耳中流出的血在地上劃出一道道蜿蜒的暗紅色。
季易揚了揚眉,他對她的坦率向來束手無策,索性拿著蛇自顧自吃了起來。
他吃相優雅,慢條斯理的用拇指和食指扯起一塊塊肉吃,每吃一口,還故意看著趙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