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曆了百年,華城已然成了安居東海的大城,獨立而富有。
然而,城中的人並不知道,這個島城的建成最初不過一個男子在思念和等待中的寄托;也沒有人知道,華城飛速發展的最近二十年,得益於重山裏某個隱蔽草廬中,女子巧倩笑談裏所透露的那些遠遠超過這個時代水平的觀念和事物。
此刻,待月從塔頂看出去,下方是方塊般拚接有致的院落,外麵是長線圍攏的圍牆,遠處連綿而美妙的海岸線和湛藍的海……
海天一線處,旭日正升。
紅暖的日光迎來而來,驅散了所有的雲霧,亦給他臉上鍍上一層暖色。
那些封存千年的記憶,那個在心尖上烙刻的名字,那些宿命的因果輪回——他無法親口告訴她,但是,他亦決心不再掩藏壓抑自己,因為無論是曾經的月衍華,抑或是現在待月,都是一個能為她傾盡一切的人。
他已決心讓她看到真實的自己,看到這個曾經一心為她而建的家園。
她卻沒有來,可是,那又如何?待月笑了笑——無妨,我來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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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海之上明珠般的華島,在初日的照耀下熠熠生光,同樣的日光也照耀著千裏之外的王都,照進那綠楊深處的紅樓之上,輕紗曼妙燭燈將息的房間。
房間裏,紫檀錦蘇雕花架子床上,趙玫盯著床頂的精致繡紋,眼珠一動不動。
一夜過去,隔壁房間裏時斷時續的木床咯吱聲也終於隨著清晨的到來而停止,從那些或壓抑或放肆的呻吟聲中夾雜的靡麗豔語中,她也終於確定,季易真的將她扔在了青樓。
昨夜,季易帶著她從密道離開之後,便上了一輛馬車。
尚若恒與公主的對話令趙玫心緒不寧、渾渾噩噩,也不知走了多久,馬車停下,季易給她罩上一件黑色的鬥篷,才抱著她下了車。
深夜,本該萬籟俱寂的街道卻熱鬧異常,鬥篷遮住了她的臉,但是透過鬥篷下的空隙,她看得到青磚地麵映射出的緋紅燈光和玲瓏樓閣。
她被季易抱著,一路穿堂上樓,來到一個清雅簡約、跟外麵的豔俗風格不大匹配的房間。
門一關,隔絕了那些帶著醉意的肆意笑聲和鶯鶯燕燕的嬌羞軟語,趙玫躺在床上,看著一旁立著的季易,沉聲問道,
“這是哪裏?”
“願賭服輸。”季易卻答非所問。
趙玫明白他的意思,她定了定神,語氣平靜,
“你如何肯定是我輸?”
季易看著她,笑容裏頗有些對她“死鴨子嘴硬”的無奈,他並不說話,但眼神中卻分明寫著“昨晚你親耳聽見的話,難道想否認?”
趙玫嘴角扯起一絲輕嘲,她並不想跟他過多糾纏。
“我可以告訴你……但是,我——趙玫,並不認輸。即使我親耳聽到,親眼所見,但我更相信我心裏曾真實感受到的,這份信任,對於你這樣冷酷自私的人來說,自然不能理解。”
她仰頭看他,精致的下巴揚起一抹倔強的弧度,明明是抬著頭,卻隻令人覺得她是在俯視著卑微的塵埃。
季易盯著那雙清亮得逼人的眼睛,眼色沉了沉,臉上卻幽然一笑,“那,便走著瞧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