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魄帶沈全去哪兒了呢?
韓鼎不知道,沈全起初也不知道。
沈全本來就有些路癡,再加上此時天色陰沉沉的,日頭躲起來根本不見蹤跡,風雖小了一些,不至於刮得人睜不開眼,但視線所及,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別說上京城了,就算是在淮陽城,他估計自己也會迷了路。迷迷糊糊間,沈全隻知道自己開始大概是去往東邊,可轉了幾個彎後,就完全分不清東南西北了。
好在這並不會影響沈全的心情,在沈府憋了這麼多天,能出來散散風透透氣,他高興還來不及呢。於是,他騎坐在嚴魄肩頭,居高臨下地看著被這場大雪蓋了一層厚厚棉被的上京城,眼珠子禿嚕禿嚕亂轉間,免不了還要手舞足蹈一番,嘴裏不停地說道:“哇,快看那邊……那是什麼啊……快看呐,那個人摔倒了,哈哈……”
他在這裏眉飛色舞,嬉笑不止,可苦了充當“坐騎”的嚴魄!
三清幫當家的今天算是領了件苦差事,他邊得雙手過肩牢牢抓住沈全,邊還得給沈全講解一番,時不時還得橫眉立目做出一副凶神惡煞地樣子,讓那些不慎摔倒後、又被沈全一番幸災樂禍惹惱了的行人知難而退。呃,這個“難”或許專指難看!
終於,嚴魄的一對三角眼都快瞪成杏仁眼了,此行的目的地離著不遠了。
沈全隻覺自己身邊的行人越來越多,更有一匹又一匹平日難得一見的高頭大馬不時地擦身而過。馬蹄踢踏聲中,間或還傳來“駕”“籲”“勞駕,請讓一下”的長短呼喝聲,雪地上到處都是七零八落的馬蹄印,泥漿橫飛,一片狼藉。
他鼻子聳動,聞到一股怪怪的味道,剛要說話,嚴魄已經說道:“到了,這裏就是上京城赫赫有名的馬市!”
馬市?沈全一愣,張嘴問道:“來這裏做什麼啊??”
嚴魄左右瞧瞧,扛著沈全跳過一處水窪後,答道:“來馬市,當然是買馬了啊!”
買馬?沈全一聽就樂了,在嚴魄肩膀上一扭屁股,雙手拍著嚴魄腦袋笑道:“那還等什麼啊,快走啊!”
還好,他沒順嘴喊出“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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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進了馬市,沈全不由“哇”地一聲驚叫,緊接著一隻手捂住口鼻,再也不敢說話了。
他“哇”是因為這個馬市好大好大,至於捂鼻子麼,當然是因為這裏的味道有些霸道。
嚴魄嗬嗬一笑,心道這位小師叔總算是能安靜一會了。他隨著人群慢慢地挪動著腳步,眼神一一掃過身旁高低不一、肥瘦不同、顏色各異的馬匹來。
或許是因為肩膀上騎坐著一個小孩,過於搶眼,亦或是因為他的長相太過於另類,一路走來,居然少有人跟他搭訕。即便有幾個不長眼地吆喝聲:“這位客官,看看咱家的馬……”可一看到嚴魄腰間懸掛的那把黑鞘牛角刀,便都一個一個默不作聲了。
原來,自古至今,朝廷對於民間兵器的管製都比較嚴格。遠的如秦始皇,收天下之兵,鑄成十二金人。近的像前朝,對於民間兵器的管製更是嚴苛到了極點,老百姓別說私藏兵器了,就連菜刀都是幾戶人家共用一把。
本朝比前朝要稍好一些,但也隻是稍好。像嚴魄這種明目張膽地把兵器懸掛腰間的人不是沒有,隻不過數量很少而已。這種人,要麼就是膽大妄為、殺人越貨之輩,要麼就是和官府有些關係,而不巧的是,嚴魄正是兩者兼而有之。
賣馬的大多走南闖北,見多了世麵,和嚴魄一打照麵就知道這人惹不起。惹不起咱躲得起!於是,非常詭異的一幕出現了,嚴魄隻要走到哪兒,哪兒的馬老板就把唾沫飛濺的嘴巴閉起來,一個一個低頭不語裝啞巴,就連買馬的都忙不迭地給嚴魄讓道,生怕一不小心撞著他。
嚴魄又何嚐不知道這些人看自己的眼神怪異呢,不過,他才不管這些,隻顧挑選著中意的馬匹。偶爾在一匹馬前停下腳步,他隻略微看上幾眼,便搖頭不語,繼續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了,把硬擠出一副笑臉、不知該如何招呼的馬老板弄得更加手足無措,大冷天的居然都快冒汗了。
沈全見嚴魄走走停停,偌大的一個馬市都繞了多半圈了,可別說買馬了,就連出言詢價都沒有,隻是一個勁地往前走。他終於憋不住了,急道:“你到底買不買啊?這都轉了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