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婧連忙幫傅瓊琚穩住身子,外麵傳來老方頭的聲音,“娘子,對麵有馬車過來,好像堵住了。”
本朝官道其實曆來修的寬闊,但劉村臨湖臨山,先天條件就要弱些,實在是沒有空間修成寬路,如此這段路便是杭州城外最為狹窄的一條,一般的馬車稍小心些能夠堪堪錯開,但是管事知道傅瓊琚今日是出門買東西的特意備了架大車架的。
傅瓊琚從窗縫看去,對麵來的馬車也是如此,但道路兩旁一旁是山,一旁是湖,根本不可能讓路,唯一的辦法就是她順著原路退回去,或是對麵的馬車退回。
要傅瓊琚退回去,她自然不願意!要一路退到堤後,路才會寬闊起來,便是如剛剛那樣疾行也要走上一刻,來回便要兩刻。
對麵小廝冒雨跑了過來,“我等正要回城,眼看日晚,再耽誤今日就無法入城了,煩請貴人行個方便!”
還不等傅瓊琚說話,老方頭卻急了,“前頭有個岔口隻一盞茶便可到。我們讓來回便得花兩刻,你們卻隻需兩盞茶的時間。更何況,戌時五刻關閉城門,現在已經是四刻了,從這裏到城門至少得兩刻,便是我們讓了,你們也趕不上啊,還請你與你家主人說說。”
這話說的,若是傅瓊琚是對方怕也得氣死。站在車下那人也實在著惱,卻因有求於人隻得硬生生壓著,“但我們有兩輛馬車,還有個孩子。”
“退吧!”
“退吧!”
傅瓊琚卻是與對麵郎君異口同聲。
他聲音低沉慵懶,不疾不徐卻是將人包圍在其中。隔著七八丈,依舊清晰的傳入傅瓊琚耳中,仿佛羽毛輕輕地搔在心底。
氣氛詭異地沉默了下來,兩息之後,那個男人重複了一遍,“蘇鳴,退吧。”
站在傅瓊琚馬車外麵的蘇鳴得了命令,便是滿臉不甘也不敢再糾纏,立刻退了回去。
對方的馬車在窄窄的道上緩緩掉頭,不一會兒,傅瓊琚的車便動了起來。
但這樣一耽誤,夜色漸漸暗了下來,幸好對方兩輛馬車上都掛了燈籠,勉強照亮了路,但車夫卻行得徐徐,像是怕顛簸到車上的人,如此過了兩盞茶的時間才堪堪看到官道的出口。
對方的馬車便停在旁邊的岔口,按照禮節,傅瓊琚是應該感謝對方,可是荒郊野外,又下著雨,對方是個陌生的男子,便不好下車,“多謝郎君。”
忽而有個潑辣的女聲發出一聲嗤笑,“口頭道謝有什麼用?我們因你沒法回城,要謝難道不應該留我們借宿一晚?”
傅瓊琚皺皺眉,這是要賴上她了?
對方的兩輛馬車都沉穩華麗,說話的中年婦人身著灰色纏枝褙子同後車的車夫一道坐在車外,那郎君應是坐在前車,那麼那輛稍小的馬車上又坐的是誰呢?難不成那孩子一個人坐?
說來對方人也不多,一共六人,便是更多也不會超過十人。
但……
傅瓊琚的目光落在頭車那名麵無表情的車夫腰間配的兩柄刀上。這兩柄刀有一尺長,與日本武士刀有些相似,但它細細直直,隻有微妙的弧度,而且刀尖的部分是方的,類似斷口的形狀。
經曆過前朝的動亂,本朝還稱得上崇尚武力,士族、權貴亦多佩劍,不過多是裝飾,而刀隻有武官才能用。
明婧突然看到對方車簾上有一個不甚起眼的族徽,不由地捏捏傅瓊琚的手,在她的手心裏寫了一個字,傅瓊琚點點頭道,“別莊雖然簡陋,但若是諸位不嫌棄,便請隨我回莊歇上一晚。”
婦人冷哼一聲,“這還差不多!”
“多謝娘子!”男子略帶沙啞的低沉嗓音絕不難聽。
傅瓊琚臉上再看不出異常,客套一句,便命老方頭先行下了官道在前麵帶路。
後麵的馬車中,兩枚鬥大的明珠一前一後嵌在車頂,隻後麵那枚用絲絹罩住了。一襲深紫色華服半倚在榻上,一隻手側撐著頭,另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搭在一個五六歲的稚童身上,那孩子一手抓著他的衣襟倚在他懷裏自顧自地酣睡著。墨發披散著,連他的眼也半遮住,廣袖衣袍被拽得鬆散,團花暗紋纏繞在邊角。
老方頭對附近的道路自然是很熟,即使是在雨夜行路,也是很順利,但顧忌著身後的跟隨他也就稍慢了些,倒是讓傅瓊琚送了一口氣。
兩刻後,馬車終於駛進劉村,門房受了管事吩咐正等在別莊門口,這會遠遠見馬車回來連忙將大門打開,幾輛車一並駛入莊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