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年五歲的謝小郎君從未時(13:00)一覺睡到了戌末(21:00左右),這會兒正是精神。即使醒在一個全新的地界他也不怵,鼓著一張包子臉站在門口等他表叔父。
他在廊下站著,見雨滴從屋簷一滴滴地墜落就忍不住伸手去接,遠遠地看見表叔父撐著一把素麵傘往這邊走,伸著小蘿卜腿就要往雨裏跑,被一旁的親叔父抓著頭上的丸子給拽回了簷下。
“快放開我,我要去找叔父。”小包子嫌棄地從謝譯手裏將自己的頭發拯救出來,嘴裏嘟嘟囔囔,“我要跟阿耶告狀。”
謝譯端著一臉的端方,嘴裏嘲笑他,“你回家還來不及說話就要被你阿耶以私自離家關了禁閉。”
“你……哼,才不要和你計較呢。”他回過頭看到蕭則提著那把半收的傘在廊下站著遲遲不進門,跑過去抱著他的腿就往他身上爬,“叔父,你在看什麼啊?”
謝桓在蕭則的懷裏坐穩,伸長脖子去看這把素麵傘,傘內側畫著一副水墨山水圖,靈氣縹緲,“咦,這種畫法怎麼沒見過?”
“是阿桓還不曾學過的畫法呢!”他隻當是自個兒年紀小,見識少,不曾想抱著他的表叔父也不曾見過這樣的畫法。
謝桓在蕭則懷裏蹬著腿,“叔父,叔父,那盞燈籠也是這種畫法呢。”
蕭則抱著他往燈下走了幾步,由著他細細端詳。
這時,蘇鳴從外頭回來,寇娘見了連忙接過謝桓,蕭則一邊聽蘇鳴回稟劉村的情況一邊進了屋。
被侄兒嫌棄了的謝譯已經坐在幾前繼續看卷軸,見表兄進來,抬頭聽了一會兒蘇鳴的彙報才道:“阿兄是為何一定要來見這傅六娘?”
今日他剛到縣衙赴任,手續一應辦齊,縣尉趙涓便帶回一具女屍,一幹經過都細細說起,午後幾人正在聽仵作邱奉回稟驗屍結果,恰好有個年輕博士前來認屍。
一個酒肆博士認識施家大娘,還專門前來認屍,實在算不上合理,審問之下,竟發現這兩件事都牽扯到了同一個人,也就是傅氏六娘。
雖然傅瓊琚身為傅氏嫡女,不可隨意拘傳但請到縣衙問詢也是可以的。但表兄卻設計一番住進了汾陽別莊,其中之意謝譯始終未能明白。
蕭則也在幾邊坐下,謝桓手裏拿著燈籠和紙傘被寇娘抱進屋,由著他自個兒拿著紙筆在另一張幾前比劃著。
謝譯眼瞧著蘇鳴回身把門窗細細關好,聽到蕭則道:“並非為了傅六娘。”
“嗯?”
“長安剛擬旨升傅六的嫡親三叔為吏部左侍郎,右侍郎施淵則是施大娘的大伯。”蕭則低著頭把玩著一件玉器。
謝譯知道表兄是有意提點他,便順著思路往下想,“施淵出生寒門,但自昭陽裙之後施家便歸為安樂公主,施淵也算是襄王派係的。如此世家派係應該會抓穩左侍郎才是,這個位置怎會落到傅珩手中?”
蕭則點點頭,“傅氏這幾年的勢頭頗好,傅珩也確實有些才能,但六部之中吏部最難,他忽然從戶部左遷不可謂不奇怪。自聖旨一下,所有派係的目光都突然集中到了傅珩身上。”
“阿兄是想借由傅六娘進入傅氏?”謝譯疑惑道,他可不認為自家表兄會把腦筋動到一個娘子身上,否則他早娶了妻室,處理世家之事也不會藉由謝氏了。
時才春日應是細雨紛紛,可今日外頭卻是風雨交加,蕭則目光落在窗上搖曳的樹影,“傅氏能與世家扯上關係的,唯有傅六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