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瓊琚跟著蕭則住在周家,謝譯作為縣令卻不好同住,又不及置辦宅院,就和趙涓一道住在縣衙後院。傅瓊琚一大早去找他,恰巧正在堂審。
一縣之內雖然命案頻發難得,但尋常也會有些小案百姓偏扯,傅瓊琚原本不以為意,跟隨人群站在衙外圍觀。
魏小二,如今應該叫做魏成憲了,因著他成了小吏,名字也要上譜,魏小二叫做小二,也不過是因父母在時行二,後來父母兄長皆死,大家叫慣了罷了,實際上也算不得名字。趁著這個機會,魏小二便央著傅瓊琚給取了此名。
魏成憲一大早就跟著師傅方堅到了縣衙,但堂審書吏還用不上他,他便悄悄來到堂前,小聲給傅瓊琚解釋。
堂上有三人跪著,一身短打的健壯漢子,叫董翔,是個閑散車夫,早年娶了秀才虞博山家中放出的婢女琴娘,生下個女兒董珠兒。今日已有十五,可這董珠兒昨夜卻突然自縊死了。
“.….可憐我家珠娘,竟叫虞家逼死了!” 董翔兩眼通紅地磕著頭,怨憤難當,“昨夜我出車回來得晚,到了家我女兒竟已經吊死在梁上!求縣令為我們做主啊!”。
他旁邊跪著個清秀婦人,哭得雙眼紅腫,麵目戚戚,正是妻子琴娘。
堂上另外還有一個男子,衣著比之董翔富貴許多,“謝縣,虞博山為納妾逼娶珠娘,鬧出人命。我虞氏絕不敢姑息,還請謝縣明察。”
“這是虞氏族長的兒子——虞望山。”魏成憲解釋道。
“虞博山呢?”
“虞博山還沒到。董翔遞了狀紙之後,七……謝縣才要衙役去傳他的。虞宅…..就在施家旁邊,大概還得一盞茶才能到。”魏成憲掃了一眼,“虞望山是和董翔一道來的。”
正說著,外麵喧嘩起來,是衙役將珠娘屍體運回來了。
傅瓊琚疑惑地看向魏成憲。
魏成憲連忙以謝譯原話複述,“昨夜有好幾個鄰居同董翔夫妻一起發現,大家著急忙慌地就將珠娘的屍體放了下來,已經破壞了現場。如今仵作們都還沒有回來,為防屍體腐壞,隻好向將屍體運回了。”
謝譯先就瞧見傅瓊琚在堂下,這會屍體已到,虞秀才卻還在路上,便宣布暫時休堂,卻將董翔幾人都留在了衙內。
杭州城中原本另有停屍館建在東郊,但距離坊市較遠,案件審理起來多有不便,因此府衙之中一般單設一間停屍房暫時放置屍體。
謝譯領著傅瓊琚往停屍房走,一陣冷風迎麵吹來,帶著淡淡的屍腐氣息。
“現在衙內一共停有兩具屍體,一具是珠娘,一具是施大娘。”
傅瓊琚皺皺眉,“施大娘已經死去多日了,屍體恐怕屍斑遍布,麵目全非。元青你留在外麵。”
“娘子……”
元青還要爭辯,卻被傅瓊琚打斷,“聽話!”
元青無法,別別扭扭地跟著領路的衙役往後堂去了。
停屍房中幽暗,蠟燭的光昏黃,中間並排放著兩口棺,四周的窗戶都用厚厚的氈子遮住。牆角四周都放置著用以減緩屍體腐壞速度的冰盆。地上已經先行點燃了蒼術、皂角。
傅瓊琚回頭意味深長地看了謝譯,他依舊帶著點文雅的書生氣,但事實上和他表兄很學了不少東西。比如身為縣令其實並不必親臨驗屍,但要做個好官,命案的審理就不可以隻依賴仵作。
想到這兒,她不由地頓了頓,目光從另一口棺材上一掃而過。
在場的幾個人都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正站在門口做防護措施。畢竟雖然在場的這幾個人這幾天也見了不少屍體了,但該做的還是不能省。每人含了片薑,又在門邊戴好掩麵的口罩以及手套才繼續往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