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向東勃然大怒,這哪裏是工藝館要回收奶奶住的院子當繡房這麼簡單,這分明是借著收回房子,直接辭退的奶奶這個顧問的強烈暗示!
如果奶奶識趣,主動搬出工藝館,又辭去那個顧問的職位,雙方肯定是皆大歡喜,你好我好大家好。可如果奶奶非常棧戀不去,隻怕開年以後,清河繡公司就會打印一封辭退信,直接交給奶奶了。
在奶奶全心全意的努力下,現在清河繡公司的熟練繡工已經多達幾十人,好些人還又帶了一兩個,三四個不等徒弟,清河繡的保護和發掘工作,確實取得了重大的成果。
可是,這些人自以為清河繡已經不需要奶奶,看到奶奶年齡越來越大,就要把她一腳蹬開,還專門挑選了大年三十這樣的日子,故意來惡心奶奶,就其心當誅了!
葉向東一下子就從凳子上跳了起來,雙拳捏得嘎嘎作響,紅著雙眼狠聲道:“薑祖良這個混蛋,太不是東西了!有特麼的這麼過河拆橋的嗎?還特麼的是大年三十,這特麼是分明不想讓咱們過一個好年!草,老子找他算帳去!”
葉向東的腳步還沒有踏出去,奶奶的一聲低喝就吼住了他:“坐下,我都沒有發火,你發哪門子的神經?想翻天嗎?”
葉向東一屁股坐下,無奈地抗聲道:“奶奶!”
奶奶卻枯瘦幹燥的手掌,抓住葉向東的拳頭,一根根扳開葉向東的手指,目光幽遠地望著門外已經停止下雨,卻仍然晦暗陰沉的天空,緩緩地道:“東娃,人要知足,更要學會感恩。不管怎麼說,在當年最困難的時候,清河繡公司容留了奶奶,奶奶才能掙到錢,才有錢養活你,讓你繼續上學。這些年,你參軍去了,當中隻有一次休假回來看過奶奶一眼,也是公司安排人手照顧奶奶。公司,其實是對得起你奶奶,對得起咱們祖孫倆的。”
“其實你退伍回來之後,奶奶就一直在考慮,也是時候從公司退休,把這個顧問的頭銜卸下了。之所以一直拖到今天,就是因為你在南湖還沒有站住腳,還住在鐵山村那樣的地方,我怕你擔心奶奶,不能放心地去打拚。”
“東娃,你現在開公司了,也管了二十幾個人了,也從鐵山村搬出來了,也算是有出息了。奶奶,也應該退了。東娃,聽奶奶的,春節過後,就到外麵給奶奶隨便找一間屋子。不要太大,隻要是一樓,放得下一張床,放得下一個爐灶就行。奶奶有手有腳,現在還能自已照顧自已。”
“東娃,你也不用勸奶奶和你去南湖,奶奶自從嫁給你爺爺之後,還是上次去南湖找你,才出了一次縣城。奶奶在清河待了一輩子,認識的幾個老鄰居、老兄弟、老姐妹,都在清河,我在南湖找不到人說話,奶奶會憋屈死的。”
“奶奶——”
葉向東發出一聲哀鳴,心裏的痛苦和鬱悶無法排解,隻憋得滿臉赤紅,渾身顫抖。
他怎麼能同意奶奶的意見?他怎麼可能留奶奶一個人在清河?他怎麼可能讓奶奶一個人做飯、洗澡、入廁,而沒有人在身邊服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