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戎，我……”我想直接不去，但看向滿室的畫具與畫作，我心生遲疑。ＷｗＷＣＯＭ
“嘩啦”一聲，他關上了窗，同時拉上了窗簾。頃刻間，溫暖的陽光被隔離，這個畫室，恢複了不久前的昏暗。
他這個動作，莫名讓我心驚。
“6戎，我去吧。”
一念之間，我就做了決定。
臥躺病床的遲暮老人，能對我做什麼？
6戎做不了決定，為這事起爭執，並不明智。這回我從arkus的囚籠裏出來，大半還是要感謝6戎的。為他去見一個我不想見的人，就當是謝禮。
後腦勺突然被覆住，我意識到是他寬厚的手掌心時，他已經將我按入懷中。我的臉埋在他胸膛，隔著薄薄的布料，聽著他似乎並不規律的心跳聲。
6戎的回答，全都蘊藏在這個擁抱裏吧。
沒做停留，結束擁抱後，他領我出門，直奔醫院。
在車上，我不停思索，6老爺子為什麼找我？之前他威脅我離開，這次他幾乎第一時間知道我回來——莫非是看到6戎娶我？
車窗外的風景，緩緩變成了醫院大門，和鬱鬱蔥蔥的庭院景致。
“到了。”到了停車場，6戎熄火。
我低頭，解安全帶。他先下車，繞到我這邊，替我打開車門。他的紳士做派，我倒是習慣了。我不習慣的，是他舉手投足流露出的寵溺。
愛是奇怪的東西。當他恨著我時，我怎麼看他都不順眼，他的疏離更是能把旁人隔絕。在他“我會娶你”之後，一切都變了。我們之間的氛圍，變得溫柔繾綣，變得讓我無所是從。
6戎在前，我在後。還是那個市中心醫院，不知道宋嵩還有沒有在這裏工作。
想起宋嵩，我就一陣反感。
他逼瘋了6蕭蕭，她就把恨撒在我身上。這次，也是她把我送到arkus身邊的。
進樓梯之後，我問，“6戎，吳司嘉在這醫院嗎？”
“在。”他，“在爺爺的樓上，看完爺爺，你去看他吧。”
“6戎，那，是吳司嘉救了我。”我跟他陳述這一事實。和他接觸下來，6戎是有占有欲的，我不想吳司嘉無辜受牽連。
吳司嘉於我，更像是周梔這樣的存在。
我心裏很清楚，愛的感覺。要以煙火比喻的話，愛一定是這世上最為璀璨、絢爛的煙火。吳司嘉給我的溫暖，更像時候玩過的仙女棒。
“叮”的一聲，電梯門徐徐打開。他握住我的手腕，把我帶出電梯，“我知道。”
他當然知道，他什麼不知道？
我才回璉城，就被最不該惦念我的6老爺子傳見，根本無心去想其他的事。目前置身醫院，我所需要做的，就是應付6老爺子，然後看吳司嘉。
走過長而寂靜的走廊，6戎終於推開其中一扇門。
恰好，有人出來。6戎後退一步，招呼，“堂哥。”
那人點頭，“6戎，你來了。爺爺正等著你和林蔓呢，進去吧。”話間，他的目光瞟向我，看似溫和，實則讓我很不舒服。
6戎的堂哥，肯定比6戎年長，但他不顯年紀。他儒雅沉斂，不像是商人，倒像是酸腐白淨的讀書人。他和6戎不是太像，五官更為柔和、普通。
他給我的感覺，就是“長輩”。
迎上對方打探的目光，我露出微笑。他一瞬愣住，收回眼神，側過身，從我旁邊經過，離開。
我不由看向他離去的背影，6戎在我耳邊，低語，“我的堂哥，6謙君，蕭蕭的父親。”
在接近6戎之前，我也是知道6謙君是6卷耳的父親的。不過看到6謙君的模樣，我不能將6蕭蕭的臉重疊在一起，我反而猜到別人身上。
“他和6蕭蕭……”
不太像啊。
“堂嫂年輕時是個大美人，如今徐娘半老，傾倒半個璉城沒問題。”他的嘴離我的耳垂不過咫尺。話時，他溫熱的氣息徐徐噴灑，引得我酥癢難耐。
回神，我轉向病房門口，“進去吧。”
6戎開門。
病房裝飾得清雅，比酒店的頂樓套房有過之而不及。可任憑有生命力的盆栽占據，病房仍拂不去消毒水的味道，和與它隨時相伴的壓抑。
6老爺子躺在病床上，頭花白，皺紋滿麵，蒼老不已。他應該，離靠儀器維持生命不遠。
看見我的刹那，他渾濁的眸子，閃了閃。
我退後一步，讓6戎打頭陣。
6戎坐在椅子上，俯視病床上垂垂老者，“爺爺，林蔓來了。”
“6戎，你出去。”老爺子出聲，聲音嘶啞。
“爺爺。”
“6戎，你出去。”病床上的老爺子，固執如初。
6戎起身，走到我麵前。擦肩而過之際，他輕輕對我：“有事喊我。”
我微不可聞地點點頭。
看到老爺子瀕臨死亡，我不過感歎生命易逝，並不會因為他的病態就舍棄什麼。
關門聲響起，我走到病床前，坐在椅子上，“您找我，什麼事？”
“林蔓，讀報紙給我聽。”他突然來一句。
我是幻聽了？
他緩慢抬起手，指向疊放在床頭櫃上的報紙，“先讀昨的。”
取過報紙，我心中仍是迷霧重重。
不想他再有餘力聲嘶力竭、顫顫巍巍地跟我脾氣，我打開報紙。
“公交車起火，女乘客……”我盯著報紙上的方塊字，朗讀起來。他怕是耳朵不好，免得他挑刺，我讀得字正腔圓，落音清脆。
誦讀期間，我不時瞟向老爺子，他閉著眼睛聽我讀。但凡我停，他就會蹙起眉頭。我當即銜接上去，他的眉目就會舒展。
心中疑慮的雪球越滾越大，老爺子可以找多少他喜愛的人給他讀報，為什麼偏偏找我？
便縱疑惑萬千，我仍然正襟危坐著，讀完兩個版麵。
覺得口幹舌燥，我將報紙壓在膝蓋上，“老先生，我可以休息一下嗎？”
“嗯。”他同意了。
6家老宅的老傭人給老爺子送飯來，都是滋補營養的。我本想著可以抽身而退，不想老爺子非要我喂他。
“爸，你是不是老糊塗了？你看看清楚，你眼前的人，不是蕭蕭，是勾走6戎這兔崽子魂魄的狐狸精！爸，6戎才和夏家鬧掰，現在本就危機四伏，他還肆無忌憚地跟媒體宣布他要娶這聲名狼藉的狐狸精！”
來人先聲奪人，我循聲望去，走進來的鬢角白，也是上了年紀。和清臒的老爺子不同，他有凸起的啤酒肚，整個人看起來臃腫。加上年紀大，他不如6老爺子有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