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一陣急促而輕的敲門聲弄醒,睜開眼烏黢黢的,不知時辰。
我歎口氣,才剛剛躺下超過兩個時辰了嗎?又有病人來了。
迷迷糊糊地揉揉發疼的眼睛,摸索著點燃床邊的油燈。這個破醫館隻有兩個人,季舒和我,季舒是大夫,我是學徒加雜役加夥夫。
忽然覺得不對勁兒,季舒是個起床氣很大、脾氣很不好的家夥,這個時間他怎麼可能這麼輕柔地敲我房間的門?
“誰呀?”我沙啞的聲音如粗砂在鐵鍋裏炒。
我對此並無多少難過,嗓子壞了才好,不用再費勁兒去裝假,我是個懶人,每天光易容就夠我煩的了,我可不想再多一點點事兒。有空發呆的時候我甚至會遺憾為什麼自己的腦子沒有被燒壞,要是燒壞了就再也不會感到痛苦了。
“我家公子病了,請開門為我家公子醫治!”
男人的聲音清而有力,帶著命令的口吻。
我陡然清醒。
這不是季十五的聲音!這是後院!前院的門關著,這人是怎麼進來的?!
我慌亂了一下立刻鎮定了,一邊道:“就來!”一邊有條不紊地摸索出易容的藥物塗抹在臉上,然後舉著銅鏡在豆大的光下照了照,在四白穴上點了一顆醜陋的黑痣。
我剛來得及把臉弄好,門就被踹開了,一個男人衝了進來,冰冷的刀鋒架在我肩膀上。
我吃了一驚。抬頭看。
英氣而殺氣騰騰的男人麵皮有些尷尬,咳了兩聲皺眉道:“是個女的?”
我愣了一下,心知這個不速之客聽我的聲音誤會是男人了。我不自在地看看自己,穿著中衣,胸脯在粗糙的麻布衣料下傲然凸起,因為睡覺不老實的緣故一隻褲腿免了上去白白的小腿裸露在外。
男人將刀刃往我脖子近了三分,喝道:“你是這個醫館的大夫?”
我搖搖頭:“我是雜徒,不是大夫。”
“雜徒?”男人的眼睛亮得刺目。
“就是雜役和學徒。”我小心翼翼地說,生怕他手不穩割傷了我的脖子。我活下來不容易,還要回我現代的家,不能隨隨便便完蛋。
男人不耐煩道:“那誰是大夫?你趕緊叫他起來!”
我哦了一聲,看看他,看看擱在我肩膀上的刀。
男人突然問:“剛才為什麼不開門?”
我麵孔呆滯道:“要點燈,要穿衣服呀。”
男人大概覺得我形象不佳,撤下刀轉過身:“快點兒穿好衣服!”
我迅速穿上衣裳和草鞋,舉著燈被押著走出門。
銀盤樣的月亮歪歪地斜在後院棗樹的枝椏旁,還未到卯時。
我走過季舒的房門,準備穿過大堂去前院開門。
跟在後麵的男人喝道:“你要去哪裏?!你師傅難道不是住在後院?!”
我好心地道:“這位公子,我家師傅昨天忙了一天,半夜又被一個病人鬧起來又忙乎了很久,才剛剛睡下。我先去前門將你家公子迎進來看看哪裏不好,然後緩緩叫師傅起來,你看如何?”
“不行!立刻叫他起來!”男人顯然被我自作主張氣到,聲音頓時大了很多。
我耐心道:“這位公子,我家師傅脾氣很不好,又有很強的起床氣,現在他剛剛睡下正是最難受的時候,如果突然把他叫起來他肯定會大發脾氣,街坊鄰裏肯定會被吵醒。我覺得你家公子肯定不會希望有人看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