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舒狼狽地一邊係腰帶一邊被亮眼睛揪著出了他的屋門，見到我也不顧身子還掌握著別人手中，不由分說就是一腳：“還愣著幹什麼？！趕緊給我探著路！”
隱約的燈光下，我看見季舒一隻眼烏青，頓時覺得剛才那一腳的羞辱沒那麼讓我難堪了，舉著燈低頭向大堂走。
我盡量讓自己的腳步從容，讓自己的嘴角輕輕揚起，我可不能板著臉或露出悲切之色。
他和他的侍衛們認不出來我。
他們肯定想不到胸口中了一箭的我沒有死。
我易了容，嗓子壞了，身上穿的是打了幾處補丁的布衣，身子因為生病和操勞變得瘦弱了不少，他們肯定想象不到這個膚色蠟黃，眼角耷拉，鼻子旁邊長著一顆令人嫌惡的黑痣的人是我。
所以我不能讓自己慌亂，不能露出馬腳。
我不再是那個為了愛穿越時空趟過千山萬水讓自己卑微到塵埃裏的雲芳瑞。雲芳瑞已經死了，我是方睿，出生在二十世紀的中國。
我將燈放在櫃台上，轉頭看劉珣的時候自覺神色十分正常。
鼓起勇氣，我走向端坐著的他，他依然在看我，看得我心驚肉跳。
我剛想開口問他哪裏不好，一向耍大牌的季舒卻反常地衝了過來，將我撥拉到一邊去：“這位公子哪裏不舒服？”他聲音帶笑地問。
我詫異地站在一旁看季舒，他熊腰躬起，嘴角亂糟糟的胡子高高翹起，一雙平時麵對別人時總是不耐煩的小眼放出諂媚的光。
一時間我以為他被裏弄二號的康半仙附體了。我從來沒有見過季十五對誰這麼卑顏屈膝過。
說到這裏，我不得不講講季舒此人。
七個月前，在聖佛山，我被一箭射中，眼前出現一片白光之後我失去了意識。十天之後我醒過來發現自己沒有穿越回家而是躺在現在我在的這個醫館裏。救我的人就是這個醫館的主人季舒。他是我的救命恩人，一個似乎隱藏著很多秘密的醫術高超但令人厭憎的人。
五個月前我終於能從床上起來，開始做他的雜徒。這個小小的醫館一向隻有他一個人打理，我能走路之後醫館裏除了醫治病人其他所有雜事就成了我的事。
我從沒有見過他對誰和顏悅色過。據街坊四鄰說幾年前他來鄮這個地方開了“仁心醫館”，很快就因為脾氣秉性惡劣被打，甚至還被投入監獄過。起先鄰裏還同情他一個外來人不容易，看他從不將權貴放在眼裏還挺敬佩他，但後來見他對所有人都一副我不惜得理你的欠揍模樣，漸漸的對他失去了同情心。據說他從來沒有對人笑過，除了康半仙家的夏寧就沒見過誰喜歡他。
我當然更厭憎他，因為我不得不依附他生活，所以他理所應當地拿我當出氣筒，隻要心情不好就開始折騰我，平時稍不如意也會挨他的罵甚至挨揍。可我也不得不佩服他，我來這裏幾個月常見他被人打，不管被打成什麼樣子他從來都沒有向對方鬆口討饒過，且總能讓自己體質慢慢恢複，精神意誌和身體素質都很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