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子裏黑壓壓的一片,春娘偶爾回頭看向渡雲山莊,那裏已是火光衝天,她舔了舔幹澀的嘴唇,心裏澀得慌,那個她呆了一個多月甚至以為會呆更久的地方如今毀於一炬。
冷的實在厲害,春娘強迫自己不要再傷感,聽著羌籬因為寒冷而變得沉重的呼吸聲,在自己手心裏的小手出了冷汗,她隻想快點找個地方取暖。
好不容易以為走到了林子的盡頭,渡雲山莊已經離得很遠了,那可怕的火光也已經看不見,她這才微微弓下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氣。
月光反射在雪地上發出微弱的光芒,她似乎聽到了輕微的“滴答”聲,側頭靜靜聆聽了會兒,很快消失,倒像是自己的幻覺。
暗暗鬆了口氣,此時右手卻傳來很小的力道撓了撓她的手心,她猛地一驚,借著微弱的光能看到羌籬正彎著腰,又是“滴答”一聲,羌籬的腳下的雪顏色變得深了些。
春娘忙鬆開右手,蹲下身子摸了下羌籬的鼻子,黏黏的一片,果然是出了鼻血。
“娘,痛。”羌籬帶著哭腔委屈的說道,許是因為習慣了,倒是沒有很害怕。
雖是黑暗中,春娘卻還是不慌不忙的哄道“很快就沒事了。”羌籬的體質一向是受了寒就會流鼻血,今晚實在情況緊急,她忘了給她多加幾件衣服。
話說著拿出一塊帕子遞給羌籬讓她捂住鼻子,又撫摸了下她冰冷的臉蛋,暗自下了決心,手伸進袖子裏,隻聽得呲啦一聲,再伸出來時手上多了個很小的物體,因為太黑了,羌籬也不知道那是什麼。
“羌籬乖乖聽著。”春娘難得的嚴肅起來,“娘今日將這東西給你戴上,你要記得千萬不要把它給別人拿去,即使是絮兒也一樣。”
羌籬點點頭,又怕娘親看不見,認真的應了一聲。
話音剛落,脖子上就多了根紅繩,衣服被扯了扯,胸前冰冰涼涼的,但這冰涼並不讓她覺得不舒服,隻一瞬,不止胸前,連全身都暖和起來。
“娘。”她驚詫於這種變化,呆呆的喊道。
春娘卻沒有理她,撥開她拿著帕子的手,羌籬再次驚訝,不知什麼時候鼻血也止住了。
“沒事了,籬兒記得要把它藏好了。”春娘再開口時語氣已很溫柔。
羌籬又像剛剛那樣應了一聲。
一夜的時間就這樣過去,在渡雲山莊射箭放火的人一路上也沒有遇見,她想著不知柳稔他們聽到莊遭此橫禍會是怎樣的反應,但到底還是回不去了,等安頓好後再去賠罪。
春娘靠在官道旁的大樹下歇了口氣,羌籬已經因為疲勞趴在她的腿上睡了過去,絮兒倒是剛剛醒來,幸好一夜的寒冷沒有讓她生病,她睜著眼睛懶懶的看著春娘,春娘便小聲的逗她。
“軲轆”的馬車聲遠遠傳來,春娘一喜,揉了揉疼痛的腦袋,說了聲,“絮兒咱不玩了,咱要進城才好啊。”
小心的包好絮兒,輕輕的拍醒了羌籬,羌籬一副很累的樣子,半咪著眼睛迷迷糊糊的。春娘寵溺的笑笑,將她扶起來,自己也站起來,“籬兒,我們進城去買你最愛的糖葫蘆。”
羌籬哪有心思聽她說什麼,隻搖搖晃晃的跟著她走。
馬車慢慢駛近,春娘這才發現這就是輛以馬代牛的“馬”車,車上隻放了根麻繩,車夫是個普通裝扮的老人家,好一會兒才聽到春娘在叫他,車還是停在離春娘有幾步遠的前方。
“老伯,麻煩你……”
“不用多說,天冷,快些上來吧。”看春娘拉著個小姑娘,懷中還抱著個嬰孩,便很快知道她們要說什麼了,爽快的揮了揮手。
春娘眉開眼笑,“謝謝你,老伯。”
老人家慢悠悠的趕著車,一邊與春娘閑聊,“你一個婦人怎麼帶著兩個孩子在這荒野的地方,你是不知道,這幾天下雪,這條路上的人都少了。”
“老伯,家中遭了難才不得已到這裏的。”難得遇到個慈祥的人,春娘雖然頭痛,但還是回答了。
老人家同情的歎了口氣,偏頭正要安慰她,這下離得近,發現春娘的臉不正常的紅的厲害。
“哎呀,你這是發熱了。”
春娘略有些艱難的點點頭,摟緊了又睡了的羌籬,卻是說道,“不礙事,老伯不用擔心。”
“這怎麼是好啊,”老人家急道,也沒有再多說,揮了揮手中的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