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哭了?”少然眼中劃過驚慌,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他的手已經條件反射的抬起來想要幫音凝擦眼淚,然而舉到她麵前以後才覺得唐突,畢竟在他心裏,音凝是主子而自己是她的魂衛,他眼神猶豫的不知道該不該繼續。
然而正是這種眼神深深刺痛了音凝的心,拉出了她刻意放沉心底的記憶:少然對自己,從無感到尊崇,有過恨,有過愛,但更多的是敬仰。他毫不猶豫的將靈魂交付於自己,他一直都把自己當成一個信仰在守護,所以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他的表情都是那麼堅定那麼滿足。他明知不敵,卻仍舊義無反顧的撲進刀槍劍影之中;他滿身是血,卻笑著對自己說【活下去】...
無論音凝說多少次,他都會用那種敬仰而又妥協的眼神看著自己,渾然不知這是多麼濃重的放任和寵溺。
“少然哥哥...”音凝吸了吸鼻子,貪戀的聞著少然身上清泠而又炙熱的氣息,回想起他最後被萬劍穿心的畫麵,喉嚨一堵,艱澀的問道,“你還好嗎?”
少然停在半空中的手突然握成拳,沉默良久,漸漸將手放下。
“少然哥哥?”音凝感覺到麵前的人身上的氣息突然冷厲了許多,便抬起眼去看,卻在少然眼中看到了自己最害怕看到的神色。
後悔不甘,以及茫然失措。
沒錯,電光火石之間,音凝在少然的眼中看到了名為後悔不甘和茫然失措相摻半的神色!
無數次從血腥慘烈的噩夢中驚醒時,音凝都不住的在問著自己,少然這樣替自己死去,究竟會不會後悔?她一再的回想起少然生命最後時刻的那張笑臉,然後強行告誡自己不能這麼懷疑少然,不然他知道自己竟然在懷疑,一定會很傷心。
可是現在,她親眼看到了!
不行,少然一定很不好,不然他不會露出這樣的神色來...我要為他做點什麼,做點什麼都好,隻要讓他不再露出這種表情...音凝慌亂而焦灼的想著,抓起少然的手問道:“少然哥哥,有什麼是音凝能為你做的嗎?你告訴我,我一定幫你實現!”
“真的嗎?你真的會幫我嗎?”少然的眼中閃現出熠熠的神采來。
音凝忙不迭的點頭,生怕少然眼中的那抹希望之光轉瞬消失。
“跟我來。”少然說著,錯過音凝的肩膀走了出去,順手拉起了她的手。
那個瞬間,音凝腦中生出些許恍惚,無知無覺的被人牽著往前走,有些說不出的悵然若失。她怔怔的看著少然覆蓋著自己左手的右手,指節修長,手掌寬厚而溫暖,包裹著自己有些冰涼的手應該是舒適而安心的,然而音凝此刻卻有種微妙的違和感,仿佛心中空無一物般的難以言明。
少然走得很快,到最後幾乎實在拖拽。兩人最終停在一座山下,少然目色陰鬱的看著山間對音凝說:“能不能為我報仇?”
“報仇?”音凝疑惑的看著平靜祥和的山林。
“嗯,我是為了救你而被冬銜和紫薇女神殺死的,我希望你能為我報仇。”少然說著轉頭看向音凝,那殺意畢現的陰戾眼神看的音凝一驚,當下陡生出強烈的陌生感來,“冬銜就在山裏,裏麵埋伏太多太危險,我進不去,你能去替我殺了他嗎?還有櫻憐。”
“你要我去殺了十四和櫻憐?!”音凝驚問。
少然點頭,麵上沒有一絲鬆動。
“殺了十四就等於毀了叛仙教,那樣一來對付紫薇教的中堅力量就沒有了,你確定?”音凝又問。
“所以你的意思就是,我注定要白死了?”少然說著變了臉色。
音凝心中的理智開始恢複,她突然想起來這是九地的世界。於是深吸了一口氣,看著眼前這張自己在夢裏都渴望見到的臉接著問:“那麼櫻憐呢,我們共行了那麼久,為什麼要殺她?”
“她站在冬銜那邊,就是我們的敵人。”少然的聲音毫無感情,冰冷堅硬。
“既然裏麵埋伏很多,多到你都進不去,你為什麼肯定我能進去。”音凝最後問道,同時已經暗暗的凝靈息於掌心。
“很顯然,我們兩個之中,你比我厲害多了。你不去,難道還是我去?”少然回答的理所當然,語氣中甚至多了幾分不耐,仰頭皺著雙眉看著半山腰說,“你不是說一定會幫我實現嗎?你去還是不去?”
“不去!”音凝一聲低喝,手中的光刃便刺穿了少然的脖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