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節 談話(1 / 2)

陶宜再次穿過月光下一片銀白的荒地,除了腳下踩到磚塊渣子的聲響四周再無響動。轉頭再看眼廢棄磚廠,如同一個巨大的黑色怪物靜靜地蟄伏在那,一動不動。二姐就在這個怪物的腹中。她忽然感到一陣恐懼,這才發現後背冒出的冷汗已經打濕了衣服。這是大家女從未有過的經曆,從看到仆人遞過來的紙條開始,她心中忘了恐懼,爆發出的堅強和勇氣暫時抵消掉一切。她不再停留,進入小巷,往家走去。

廢棄磚廠在離三區的北邊,陶宜再次經過穿過其中一條巷子看到旁邊有條小路延伸進去,不遠的盡頭有座房子正點著燈火。她想起這座房子極少點著燈火,屋中少年像是習慣享受黑暗一般。她來過這裏幾次,正是小黃台的家。盡管心裏壓了二姐沉重的消息,陶宜卻仍舊好奇此刻屋中的少年為何點亮了燈,她朝屋子走去。

小黃台在婁曉家吃完飯也沒見到婁老頭,叮囑幾句記得胸口被灼傷的地方一定要搽藥,回到家。剛推門黑暗中一股巨大的酒氣襲來,地上躺著個黑色身影,他知道父親今天難得早歸了,卻是因為已經醉成這幅模樣。

父親自從母親去世後愈加拚命做工,不管誰家有臨工他都搶著做,老實肯幹,家裏條件甚至比母親在時更好了些。隻是在每天做完工後父親少不了要去酒館喝兩杯再回來。開始還能在小黃台睡前到家,父子兩人能打個照麵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後來回家的越來越晚,兩人幾乎見不著麵。男人也變得越來越沉默,在半夜歸家,帶著滿身酒氣,把一天做工的錢輕輕塞到小黃台枕頭底下。小黃台默默習慣這一切,起初半夜醒來的孤獨無助在長大些後都能自我排解。他學著理解父親,隻盼自己早些畢業成年能分擔些負擔,父親不至這麼累。

小黃台點亮桌上的油燈,廢了好大勁把父親弄回房間床上,聽到有人敲門,怎麼也沒想到是陶宜。

“這麼晚怎麼來了,大家女也沒帶個仆人”。小黃台見陶宜身後沒跟人,打趣的問。

陶宜淡淡的說:“沒什麼,路過,來看看怎麼你今天會點了燈。”

小黃台一邊讓陶宜進屋,一邊做個無可奈何的手勢。陶宜看到屋中還有一攤嘔吐物,酒氣彌漫。皺了個眉,知道他那個酒鬼父親回來了。

陶宜沒跟小黃台客氣,自己搬了凳子坐到旁邊,完全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對了,你今天怎麼來了,不是說聚會完就要回去了嗎?”小黃台滿頭大汗收拾幹淨,也搬了凳子做到陶宜旁邊。廳房的門打開,小黃台說這樣能通通風,散酒氣。

陶宜少見的埋著頭,沒說話。小黃台覺得奇怪,細看之下,陶宜雙眼通紅,似乎剛哭過。他了解這個外表溫順的大家女其實內心如何堅強,不知在聚會完後究竟發生什麼事讓她這般表現。

“和我說說吧,既然都來了。你剛哭完,別裝了。”

“我二姐出事了。”陶宜仍舊低著頭,小聲道。

“二姐,不是你們家族那個考進主城高級學院的子弟?”小黃台的語氣像是在說某個僅有耳聞的大人物。陶宜點點頭。

“她能出什麼事啊?”

女孩兒從進屋自始至終埋著腦袋,想了許久才終於打算把二姐的事告訴身邊這個少年。思來想去,在不確定家族對二姐這件事的態度前她不敢立馬告訴家裏。而且看二姐的表現總覺得有些不正常,這也是讓陶宜擔心的地方。目前隻有小黃台能替她分憂。她信任眼前這個少年,在真正有事發生的檔口這種信任有些莫名,就如同第一麵對這顆野草產生興趣一樣。但事後總能證明這興趣也好,信任也好,是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