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少年把陶宜帶回小黃台家,父親已經出門做工,家中隻有三個年輕人。圍坐在老舊木桌旁,誰都沒有先說話。下午的陽光已經不刺眼,隻是餘溫仍然讓三人汗水止不住從額頭冒出來。
陶宜已經不哭了,她腦子裏一片混亂。時而是小時候二姐帶她偷跑出大院找到廢舊工廠,兩個孩子在荒地和廢磚堆上玩的不亦樂乎畫麵。時而是二姐血紅色的脖子,青筋必現,滿手鮮血啃食人肉,不似人類的樣子。她分不清哪個才是記憶中真實的二姐,想得多了頭腦擰成漿糊。
小黃台見陶宜滿臉痛苦,伸手摸摸她腦袋,並不安慰。或者說根本想不出安慰。
倒是婁曉始終大了二人幾歲,堅定中擠出幾句話道:“你們別多想,就當二姐已經死了。”
陶宜何嚐不明白這個道理,如今在廢棄廠房後麵啃食人肉的,已然不是二姐,這和“死了”有什麼區別。可她還是不忍,眼淚又一次奪眶而出。長這麼大,這個離三區的大家女一直被捧在掌心,今天卻是為了最親的人流過最多的眼淚。
小黃台不忍心,狠狠瞪了婁曉一眼,被無視。婁曉繼續說:“她已經不是你二姐,與其看她這樣不如給給解脫,也算是你做妹妹的最後能做的。”
“要我去殺了二姐麼?”陶宜止住眼淚,腦袋拚命的搖,“我做不到,我肯定做不到。”
“當然不是你做,回去告訴你的家族吧,他們會有辦法去解決的。”
陶宜思忖片刻,點點頭,抹幹臉上的眼淚朝屋外去。兩個少年沒有阻止也沒有陪同。他們明白有些是事必須要自己去麵對。
陶宜下午到家,現在天已經完全黑下來,晚風不知從哪個方向徐徐吹過,在盛夏的夜使人十分愜意。陶家大院內老家主和陶家二代的老大站靜在門口有一段時間了,卻沒有仆人敢去打擾這對父子。
老大麵色沉重,麵對老家主幾次欲言又止。老家主看著天上的月亮若有所思,半天才開口道:“我也不知道小二怎麼會變成這樣。但你我都不要過問。也不要再見她。我已經讓人寫了信連夜傳入主城南宮家,明天早上南宮慶華就會過來帶人。你一會去告訴老四,人已經找到了,是具屍體。讓他不要再想了。”
老大麵有難色,道:“父親,按照陶宜所說,我們找到小二,抓她回來的仆人都死了兩個,這樣不明不白,總還是見上一麵,聽聽她的話比較好吧。”
“死的幾個仆人你明天讓老二去安排,撫慰下他們家人,他們要多少錢送多少錢過去,記得今天抓小二的事絕對不能跟外人再提起!”
家主沒有否決老大的意見,卻根本是討論的機會也沒有。老大似鼓起勇氣,難得和他這個做了幾十年家主的父親提出異議。
“父親,若不然我一個人去見見小二,陶家人要死也要死的明白!”
家主又是沉默良久才長歎了口氣道:“我已經去看過了,這是小二的命。”
老大不明所以,等著父親繼續說。
“這件事我日後會告訴你,你先去叫陶宜過來。這孩子一回家就在屋子不出來。她是在逃避,逃避她二姐,這倆女娃子從小關係最好。”
“父親是準備讓陶宜頂替小二再去主城高級學院麼?”提到主城高級學院老大沒了以前那種期待,畢竟經曆過小二的事,孩子們甚至家族的前途又怎麼比得上他們的命更重要。
“再讓她去?如此好的機會為什麼不去?你以後是要做這個陶家家主的人,要記住,我們陶家的眼界絕對不可能放在哪一個人身上,也不會永遠困在這個離三區。隻有孩子們一個個先出去,家族才有可能出去,能出去便有機會恢複當年的輝煌!”老家主情緒激動,甚至有些怒意,卻不是對老大所發。他依然盯著頭頂的明月,像是對天說話。
“小二的事是個意外,主城某些力量為了補償安排再讓我們出去一個,這麼好的機會是絕對不能浪費的。家族裏三代子弟中就陶宜丫頭資質最好,讓她去高級學院,將來肯定能進入議事會。”家主留下最後一段話回身往自己房間去,不容老大再質疑。末了回過頭道:“記得,讓陶宜來我的房間。”老大還站在原地,沉默的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