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珍珠不喜歡(1 / 3)

珍珠不喜歡

哀傷的雲

作者:嫵墨

柒柒若推薦:收到過稿通知時,我和嫵墨激動又開心地在Q上連發幾個擁抱的表情,真是狠狠抱住哭了好一會……這不是嫵墨第一次給我寫稿,卻是第一次由衷覺得她寫的不錯,文章裏有許多小句子我都挺喜歡的。

年少時,喜歡一個人,就覺得他是全界最好的少年。可他是不是真的和自己所想象的那般優秀美好,卻隻有時光才能給出答案。但如果每一份喜歡都像珠喜一樣,化成動力,越喜歡就越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那麼,哪怕得不到他的喜歡,你也已經如花盛開,清風也會自來。

她從來都不曾珍貴過,一顆水晶般的心,最後變成了廉價的玻璃。

但喜歡一個人時,哪裏顧及得了這麼多,隻恨不得給的不夠多。

那是每個人最初還不曾凋謝的炙熱的情感。

楔子:

蘇南北結婚那天,珠喜回了百花巷,飛速發展的時代,這裏像是被遺落在了時光縫隙中,多年不變的青石板路,灰色的牆壁,已大塊剝落,窄小的巷子兩邊,是低矮的平房。

珠喜站在巷頭,忽然覺得陌生,怔楞片刻,才漸漸有熟悉的感覺,和這些年,她心裏無數次想過的畫麵重疊在一起。

葭禾小心地看著她的臉色,故作熱鬧興奮地說,“走啊,趕快回去吧,估計阿姨燒了一桌子飯菜呢,想想就流口水。”

葭禾是她從小玩到大的姐妹,自然知曉她的心事,聽說蘇南北結了婚,立刻請假要陪她回來,大抵是想用親情和友情為她治愈。

她知道,每個人都想試圖做出熱鬧的姿態,好給她溫暖,借此度過暫時的隆冬,可她卻沒有力氣迎合。

就像她此時站在這裏,即便是費勁了力氣,也無法抵擋洶湧的往事,那些回憶,劈頭蓋臉打下來,她根本毫無還手之力。

耳邊仿佛有小女孩的聲音在縈繞,她微弱地說,蘇南北,沒關係。

001:

珠喜在三年級時寫過一篇作文,作文的題目叫《我想和蘇南北做朋友》,這篇作文因為言辭懇切,情感真實,驚豔了老師,因此被當做範文,在學校反複朗讀。

原本,這應該是件挺光榮的事,最起碼對蘇南北來說,應該是這樣的,但事實卻是,誰想和小結巴做朋友呀。

在百花巷裏,蘇南北是孩子王,大家都煞有其事地叫他:蘇老大。蘇老大會帶著他們去山上果園偷果子,玩警察抓小偷,圍著二胖家的大樹玩捉迷藏,每天都過的轟轟烈烈。

好多次,珠喜故意從他們身邊經過,或蹲在離他們一段距離的位置,像小哈巴狗似的,滿臉渴望,但他們從來沒有邀請過她。他們直截了當,毫不掩飾,將稍有瑕疵的珠喜擯棄在他們的世界之外,他們嘲笑她是個連話也說不清楚的小結巴。

因此,做為能管住這樣一群小孩的蘇南北,就成為了被珠喜欽佩的英雄,她以為,隻要英雄肯和她做朋友,那其他人,也自然就願意接納她了,所以,她寫了那樣一篇作文。

知道這件事的當天晚上,蘇媽媽帶了蘇南北到珠喜家,她臉上掛著得意又親切的笑容,指著珠喜說,“小北,你以後一定要帶著阿珠一起玩,聽見沒有?”

蘇南北看著一臉興奮的珠喜癟了癟嘴,蘇媽媽接著道,“不然話,明年開學不給你買新書包。”

就這樣,在蘇媽媽的威脅下,這件事總算有了結論,珠喜為此興奮地一個晚上沒睡著覺,可現實太骨感,完全撐不起珠喜的幻想,翌日,當她興高采烈去巷尾找大家玩的時候,卻發現,所有人都一臉厭棄地看著她,她站在一旁,窘迫地連手腳都不知該如何擺放,目光怯怯地看向蘇南北。

蘇南北看了眼大家的神情,為難地撓了撓頭,倒是珠喜,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伸手從口袋裏掏出一顆金絲猴奶糖,她鼓起勇氣,結結巴巴地開口,“請……請請你吃糖。”

80年代的百花巷,整體還都比較貧窮,而隻有到過年時才能吃到的金絲猴奶糖,就更成為了稀罕物,珠喜家算是條件較好的,因此對這個獨生女兒頗為寵愛。

此刻,這誘人的東西,就躺在珠喜的手心裏,蘇南北咽了咽口水,最終還是忍不住伸出了手,珠喜趁機掏出口袋了所有的糖,給每個人都發了一顆,看著大家迫不及待又小心翼翼地剝開糖紙。

濃鬱的奶糖,甜而不膩,回味無窮,蘇老大的心,就這樣被融化了,他看著珠喜,豪氣衝天地說,“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們的朋友了。”

從那之後,雖然大家還是不太喜歡她,但介於她隔三差五的小零食,也就默認了她的存在,但每到玩遊戲時,她仍舊形影單隻,蘇南北有時看不過去,會主動要求和她一隊,或者,在其他人嘲笑她的時候,皺著眉繞過話題。

因此,在珠喜的整個成長過程中,蘇南北當之無愧地成為了她心裏的英雄。

002:

十二歲那年,她的英雄有一次生病,她從家裏偷了雞蛋和幸運方便麵去慰問他,一碗熱氣騰騰的方便麵,再加一個雞蛋,簡直是人間美味,蘇南北恨不得把碗都給舔幹淨,赤金色的光芒從門外折射進來,他的臉像被灑了一層金子,連同笑容都變得金光閃閃,珠喜被這樣一個笑容蠱惑,從此,每天都從家裏偷來雞蛋和方便麵。

想來,那應該是她過的最開心的日子,除了每天都對他笑,有時候,他還會搬張凳子陪她下五子棋,贏了她時,他會得意洋洋,又故作傷感地說,“哎呀,阿珠,你怎麼還贏不了我!”

珠喜就看著他傻笑,從那個時候起,她發現,原來當她對他好,可以為他做一些事情時,竟然可以收獲這麼多快樂。

但事情很快就敗露了,珠爸爸看著家裏越來越少的雞蛋,以及還沒有賣就不翼而飛的方便麵,第一時間就想起這些天,一直鬼鬼祟祟的珠喜,所以,當她再一次偷了東西準備離開時,被逮了個正著。

珠爸爸不顧珠媽媽的阻攔,要教育女兒,可珠喜抵死不說東西到底去了哪兒,珠爸爸氣極,拿起雞毛撣子就打。

沒想到這一幕被蘇南北看見,他在家裏等了很久,不見她來,於是準備翻牆過來看看,趴在牆頭上,就看見被打的珠喜,她真是倔啊,眼淚落了滿臉,仍舊拚命咬著唇,不哭也不說話。

薄薄的日光落在沾著淚水的臉上,那一刻,蘇南北有些愧疚。

但這愧疚,並不能改變彼時少年敏感而薄弱的自尊心。

升入初中後,珠喜的結巴仍然沒有好轉,激動時,更是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整個學校,都知道有個叫珠喜的小結巴,她獨來獨往,沒有朋友。

聽見這樣的評價,珠喜會在心裏默默反駁,她不是沒有朋友,蘇南北就是她的朋友,課間或放學,她總是習慣在人群中搜索他的身影,但每次,她還沒有來得及叫出他的名字,他就已經和其他同學走遠。

直到有一天,輪到他做值日,那天,她等了好久,終於等到他,蘇南北看見她那一刻,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的神情,但珠喜沒有注意到,仍興奮地喊住他,“蘇南北。”

蘇南北和他的同學停下來,她聽見他身邊的人問他,“你認識她?”

那語氣顯然詫異,珠喜微微蹙眉,緊張地看著他,能被他承認,對她而言,是一件極為重要的事。

但等了好久,她隻聽見他含糊不清地回答,“我們都住在百花巷。”說完,他就與同學一起走了。

她站在黃昏後空蕩蕩的操場,看夕陽下他和別人相攜離去,背影漸漸淪為她眼中模糊而又明亮的光暈,可即便是在這一刻,她也不願意相信,她是被他的英雄丟棄了。

晚上,吃完飯,蘇南北坐在院子裏乘涼,看見門口晃動的小黑影,心裏一驚,繼而生出無奈的情緒,站起來想轉身進屋,但想到她的倔強,隻好轉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