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談-態度
有天晚上左右同學忽然跑上來,說:“剛才半夢半醒間,腦中忽然閃過自殺的念頭,感覺好可怕!趕緊過來聊聊天。奇怪了,這段時間都過得很好,並沒有自殺的想法呀。”
我們的身心,常常和死亡擦肩而過,而又無知無覺。有段時間,每到夜間就心狂跳,難受且不說,還“咚咚咚”地吵得睡不著。三點、四點、五點……輾轉反側之時,難免會想到一個問題——我會不會死?接下來的另一個問題是,如果我死了,多久會被發現?
那段時間我賦閑在家,自然不會有同事發現異常;我和朋友都相離很遠,時常惦念,但相聚並不多;和家人過段時間一個電話,但假如電話不接,想必也不會太過在意;和網絡上的朋友倒是每天會說說話,但是幾天不在,也不會有人察覺吧。
會有人來找我嗎?究竟是多久之後,會有人懷疑到“這個人不太對勁,好久沒有冒泡”,然後打電話一直打不通,再坐上車來找我;我爸有這間房子的另外一把鑰匙,所以必須找到他才行……要不,就請警察或者開鎖匠強力打開門,直到看見我的屍體。這個時候,已經過了一周了嗎?還是一個月?這麼想下來,就頓時變得很淒慘,更加睡不著。
作家毛利說,她最近看完日本NHK節目《無緣社會》的同名書,記者們追蹤那些死後無人認領的骨灰,想知道什麼樣的人,才會淪落到這一步,失去所有社會關係,生前本來也是父母疼愛過的孩子,公司器重的人才,跟大堆朋友聚會的人,死後怎麼會這麼淒涼,屍體被發現時,常常已經發臭數月,房子裏一片狼藉。
她覺得自己不能接受這種情形,不說要多麼體麵地下葬,起碼別弄得這麼難堪。是因為一個人死去,遺體在那裏發臭,總感覺是上廁所沒衝幹淨,說著我也沒辦法啊,就走了的人。
所以我就想,如果覺得自己實在不行了,應該用最後一點力氣寫一封信放在身邊,再留一點錢,給那個或者因為愛,或者因為不幸,闖進房子來遇見這片狼藉的人。真是抱歉啊,我當時一定是那麼想的。抱歉那麼孤獨地過了一生,最後留下了這個爛攤子給你。
人的大部分時間裏,昂首闊步,東奔西走,去愛,去創造,去跳著摘天上的星星。隻偶爾有些時候,脆弱突如其來。分離啊,命運啊,死亡啊,橫亙我們麵前,像一堵厚厚的無法逾越的牆。這的確是恐懼,但也並沒有什麼可羞愧的。
我有時候會想象一下那些已經過世的人,我想,他們的一生,究竟是幸福多還是不幸多?我明明是他們那麼親近的人,卻無法回答這個問題,這讓我覺得恐懼。
如果我死了,最愛我、在乎我的那些人,會知道我一直以怎樣的麵貌在生活嗎?會知道我一直都覺得自己幸福而快樂嗎?
我曾以為我會很悲傷地每天與生活奮力抗爭,但竟然不是。命運送給我一份大禮,讓我在浮華塵世裏,看到了霽月清風,也得到那麼多溫暖和愛,我希望我愛的人,都確切的了解這一點,並從中得到安慰。
希望我的葬禮上,多放一點歡樂的音樂,多看一點我的笑臉。不要誤解我,不要可憐我,墓碑上就這樣寫“這個人一生都幸福快樂地活著”。
我希望你們早點來找我,希望我不要麵目猙獰,不要嚇著你們。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我們應該多相聚一點,多打幾個電話,多吃幾頓晚餐。畢竟世界上的人這麼多,有愛的關聯的人卻很少,那麼,相愛的人要常常在一起玩。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