費爾南托邊界森林、
漢斯精疲力盡地坐在一棵樹下,手裏拿著皮革水壺往嘴裏大口灌著,片刻,他深舒口氣,渾身仿佛都癱軟成一灘爛泥,閉著眼懶洋洋地享受著久違的安寧。
陽光透過茂密的枝椏傾灑下點點斑駁的光芒,映照在漢斯那張飽經風霜的臉容,他穿著一身破舊的皮甲,腰間左右分別掛著柄短劍與手弩,厚實的靴子上還露出了一截匕首,如此全副武裝的模樣很容易令人聯想到傭兵這個職業。
實際上漢斯的確是名傭兵,而且還是被譽為戰爭鬣狗的雇傭兵。
然而,如今的他卻是一個私自逃離戰場背棄契約的逃兵。
熒惑之年,震驚世界的德羅希琴之變作為導火索拉開了「光輝聖戰」的序幕,雄霸埃爾德蘭西方的希瑟帝國正式向光輝聖堂宣戰,無數國家不可避免地卷入了這場史無前例的浩大戰爭裏。
那一年,在聖堂的號召下,漢斯與同伴隨同各國組成的遠征軍身赴聖戰前線,由最初的反攻,拉鋸,到最後的潰敗,僵持。整整三年的時光,曾經與他並肩作戰的同伴都一一死去,隻剩下他孤家寡人的仍舊苟活著。
這場戰爭徹底改變了他的觀念,從前的他聞到戰爭的氣味便會興奮衝動,現在,戰爭卻成為了他心中的噩夢。
如果,你見過無數瘋狂的士兵在戰場毫無顧忌廝殺的畫麵。
如果,你見過無數血流漂杵的屍山骨海。
如果,你見過無數泯滅人性的戰爭惡行。
如果……
漢斯原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了戰爭,可經曆了這三年的戰爭,他才發現自己錯得多麼離譜。
在雇傭兵眼裏,戰爭意味著發財的機會,當你無法承受發財代價的時候,你才會知道戰爭的可怕,這已經不是生與死的簡單抉擇,而是精神上不可挽回的創傷。
漢斯知道自己再不逃離那該死的戰場,遲早有天他都會徹底崩潰成為沒有理智的瘋子。
因為,在他的身邊,他已經看過很多這樣的人,其中甚至不乏乳臭味幹的孩子,而他們的結局全部都以死亡告終。
一次遭遇戰,陷入潰敗的局勢下,漢斯終於找到機會逃出生天,他一路地逃,直至逃到自己再沒力氣為止他才停下了逃跑的步伐。
由於逃跑時慌不擇路,又沒計算路程,所以漢斯都不知道自己逃了多遠,逃到了哪裏,反正隻要離開了戰爭的前線,無論逃到了哪裏他都能接受。
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後,足足沉睡到深夜漢斯才醒轉過來,望著漫天的繁星,感受著皎潔的月色,身心都不由泛起如釋重負的自由感。
餓得饑腸轆轆的他取出懷裏用麻木包裹的麥餅,配著水壺還剩小半的水慢慢咀嚼吞咽,解決完溫飽,他舒展了下身體站起身來四處張望了會兒,似在辨認自己所在的位置。
森林麽?
蹙眉細想了下腦海中認知的地貌,似乎隻有費爾南托邊界才有如此規模的森林……
他的臉色迅速一白,因為,前不久他才聽聞希瑟帝國有一支軍隊侵入過這裏,而聖堂方麵後續的反擊卻仍在籌備之中。
沒想到剛出虎穴又入狼窩,難道這就是命運對自己的懲罰嗎?
漢斯內心哀歎道。
常年身在前線的他對於戰場敵我的形勢可謂了若指掌,盡管他們曾在反擊希瑟帝國的過程中取得過輝煌的戰績,可惜好景不長,伴隨著大量遠征軍的傷亡,麵對兵力不足的惡劣情況,占據兵員補給優勢的希瑟帝國很快重新取回戰爭優勢。柯蘭山一役,戰敗的聖堂方徹底失去了戰爭的主動權,最終隻能穩守在加達維亞一帶才堪堪維持住戰爭的局麵。
雖然希瑟帝國在聖堂頑強的抗擊下多次碰壁,但不代表希瑟帝國其他方麵的進軍同樣如此,據他所知,埃爾德蘭南海岸一帶的國家基本全部淪陷,大陸中部各國組成的聯軍節節潰敗,可想而知希瑟帝國所向披靡的軍威。
長此以往下去,遲早聖堂都會倒在希瑟帝國的鐵蹄之下。
當然,這是漢斯自己心裏的悲觀看法。
希瑟帝國為了打開與聖堂戰爭的僵持已經施展了諸多方略,這一次分軍進發費爾南托很可能是對方新的試探,其中的內幕自然不是他一個小小的雇傭兵能了解。
趁著夜色的掩護再次逃吧!
漢斯迅速作下決斷,朝著受到戰爭影響最小的西北方離去。
借著星位的指引,漢斯不用擔心自己會迷路,他隻需要注意路上可能遇到的危險,一般的野獸他倒是不在意,最怕的是遇見人類,尤其是負責偵查的斥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