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歲的周誌謹,她婆娘把他打扮得幹幹淨淨清清爽爽,一身洗得發白棉袍的籠在清瘦的身上,依然難掩他眉清目秀的俊俏。
這貨自從懂事之後,麵對自已五歲的兒子心裏麵總會升騰起異樣的心思,漸漸地養成了一副玩世不恭的脾性,有發展成浪蕩子的潛力。
他追上來就幹了三件事,一是嘻皮笑臉地恭喜小勇得償夙願,二是對小勇腰間別著的兩根健牛犄角頗為好奇,拽下來把玩一番,還乍乍呼呼地問王同進這次到僧學堂,是不是準備複仇,要持械殺人,打得血流成河;三是見小勇背著兩個沉甸甸的牛皮書包,滿是羨慕嫉妒恨的譏嘲王同進道:我要是有個弟弟就好了,也能溜溜達達一路輕快地裝大尾巴狼。
他一句裝大尾巴奚落,當即引來了小勇激烈的反對,氣鼓鼓的道:誌謹哥,你沒見我哥額頭上有傷嗎,瞎咧咧什麼。
王同進反唇相譏道:“周老大,小弟被人圍攻你不見影子,小勇第一次上學,沒走過遠路,這冰天雪地的,你就沒點表示嗎?”
最終,王同進沒有背自己的書包,小勇也沒有背書包,周誌謹一人背了三個書包。
三人一路打打鬧鬧的走出馬市街,走入南北走向的通衢大道,徑直向著宏偉的南城門走去。
通衢大道坦蕩如砥,可以並排行駛七八輛馬車,漢代霍去病率騎兵翻越陰山,深入漠北,掃蕩匈奴單於的王庭,走的就是這條大道。
這坐古老城堡興建的年代更久遠,可以上溯到春秋戰國時代,“胡服騎射”的趙武靈王北擊樓煩、林胡等少數民族,並築長城,“自代並陰山至高闕”為塞。
這座在陰山南麓的峪口上修築的軍事要塞,又經曆朝曆代戍邊將士的擴建和加固,兼之曆代以來“漢蒙回滿”等各族的大融合,商業日漸興盛,城堡一圈圈拓展,極為宏偉。
邊城雖然不斷拓展,但依然僅有一南一北兩個城門,從北麵的城門出去,是一條幽深的峽穀,峽穀穿越橫貫中國北疆的千裏陰山,直入蒙古諸部落的腹地,曆來是兵家必爭之地。
很快,一個個衣衫襤褸的少年,紛紛躥出街巷,奔入通衢大道,彙入上學的行列,十多個半大孩子,一路小跑著湧向城門。
城門早已洞開,城牆外列站在十幾個悍勇的軍卒,他們一色披著飾有雲狀花紋的軍用短鬥篷,挎著腰刀;軍官腰裏則別著法國十六世紀發明的老式燧發槍,坐在攔凳上,彰顯著基層軍官迥異於普通士卒的派頭。
非戰時期,這些守門軍卒的工作就是盤查進城人員的路引憑證,並對商人的貨物進行征稅。一到夜間,則關閉城門,用三五個人合抱才能抬動的大木衍條頂在門後。
人為財橫,鳥為食飛。
這是一個油水豐足的肥差!
懂行的商人會笑嗬嗬的塞給守門軍卒一些小費,軍卒則心照不宣地揮揮手,大家一笑而過。
對於不識相的過往商旅,這些軍卒瞬間凶焰極為驚人,喝罵連連,並粗暴的將貨物翻檢個不休,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勁頭。
這些軍卒並不是壞人,他們對普通民眾,沒有這種窮凶極惡的歪風邪氣,甚至對王同進他們這群湧出城門的少年報以藹然可親的微笑。
那個軍官微眯的眼睛還霍的睜開,笑道:“讀書好啊,孩子們,慢點跑,路上積雪太深,去枯樹上折幾根椏杈探路吧,別陷落進“溝坎崖畔”齊人高的積雪裏,哪可是會要人命的!”
出城裏許,就是郭老道坐鎮的土地廟,廟內殿上做著一尊金甲山神,一個判官,一個小鬼,偶有進香的人流出入。
廟後傍山一溜十數間草屋,可以看到那些可憐的小乞生活其中,連補丁摞補丁的百衲衣都沒得穿,幾乎是衣不蔽體赤身“裸”體的苟活著,許多人要麼因疾病導致身上有各種潰瘍,要麼因為暴力導致滿身傷痕。
遠遠看著路側草屋內外哪些瞎眼、歪嘴、跛腳的孩子,王同進緊緊拽了拽了拳頭,回望一眼身後宏偉壯觀的城堡,再看一眼上香的人們虔誠光顧祈神求福的這處人間地獄,他或許還沒有成長為一名“十步殺一鬼”的青年俠客,但卻清楚的看清了郭老道狼心狗肺的真麵目。
王同進的心情有著憤怒,也有些緊張。
說不緊張那是假的,哪怕明知老道郭行羽的傷勢不可能這麼快就好轉,但作為丐幫淨衣派係駐邊城的香主,手下鐵定就有幾個好勇鬥狠的角色,真要被堵住,王同進自已都不想信憑他兄弟倆現在這點微末功夫,能夠討得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