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如黛的山巒隱隱約約的起伏在殘睡未消的清晨,偌大的*場昏昏沉沉的躺在那裏,孤鶩的佇立在*場中央的一棵老樹,用龍鍾的身影神情複雜的打量著不遠處那棟陳年教學樓和兩排平房教室,相形之下靠前的那棟嶄新的教學樓顯得相當的威猛而高大。
隱隱綽綽裏,一個龐大的,貌似伏在這座寂靜的學校上的黑色身影正隨著黎明的到來緩緩的爬起身來,在躍躍欲試的晨光裏遮掩著醜陋的麵龐,一撮撮肥肉卻隨著那笨拙扭動的肥碩身軀胡亂擺動著,空氣裏彌漫著的盡是浸泡了一夜呼嚕與痰液的腥臭氣息……
林姍坐在*場邊上幾個水泥台子搭的乒乓案上,滿眼都是破敗蕭條。那個曾自以為飛翔是宿命生命隻屬於遠方的她再次回到了這座小縣城;那個昂著高傲的頭顱笑傲這所學校的她再次踏入了這所中學。年少輕狂裏寫滿不情不願卻又不得不已。
這是一所初高中一體的學校,逝去的三年初中生涯遠遠的在那張望,熟悉的氣息撲麵而來讓她揮之不去;即將麵臨的高中一年半生涯又硬生生的擠在她麵前讓她無處躲藏。橫恒在中間的是遠走他鄉的一年半,林姍在那所省重點高中二年級第一學期的中期考試後輟學了。
如果要是放在以前,林姍肯定會叫囂著,橫刀立馬的放聲呼嘯:我,胡漢山,又回來了!肯定會招來一片歡呼呐喊聲,我自橫刀向天笑的林姍穿行在備受追捧和熱議的暖流裏,欲罷不能。那個時候的林姍是一團跳躍的火苗,熊熊燃燒在生命的軌道上。
如今的林姍,撫摸著陳舊的乒乓球案,讓過往的歡笑流淌過指尖,望著角落裏新萌發的幾棵小樹,或許是以前不經意忽略了的風景,現在盡這般突兀著這位歸來學子的心房。鬥轉星移,物是人非不禁從心底對自己冷嘲熱諷:“我胡漢山又,回來了”。很多年前就獨愛隻能是留給遠方的背影。以後,最好能永遠以背影示人。是啊,改革都開放了,那個趾高氣揚的胡漢山,早已在曆史的塵煙裏不複存在了。
林姍舉目四眺,我們留下了什麼又帶走了什麼?這裏似乎什麼都沒變,然而時光,早已把最初的我們剝的體無完膚。
一聲哨響,嘹亮的哨音劃破整個校園的天空,三五成群的學生像胖嘟嘟的綿羊,用盡可能緩慢的步伐向*場迅速集合。林姍知道,例行公事的早*開始了,像這樣每天一次的集體大閱兵她是再熟悉不過了。
記憶的弦又被不知不覺的微風撕痛了,那種痛就像是咬到洋蔥表皮的經絡,齒間碎裂的聲音來不及奏響,唇舌卻已調動了周身的感官,涕淚漣漣……
昨天晚上家裏開了酒席,幾個長輩很熱鬧的在那劃拳喝酒。母親獨自一人在廚房忙的不亦樂乎。林姍,而林姍卻在睡覺。
其實林姍隻是一個人躺在沒有開燈的小屋子裏,林姍心裏明白,今晚真正的主角其實是自己,索性也不急於出場,看你們怎麼你方唱罷我方登場。
門被推開了一條縫,有光線射入林姍的眼睛。林姍依然一動不動。
“毛狗子,不蓋被子小心著涼哦。”
林姍依舊不動,縱使她很清楚母親知道她其實是醒著的。果然,靜默了半晌,母親壓低聲音用祈求的語氣說:“毛狗子,一會兒睡,出來給長輩們倒酒啊。”
門被悄無聲息的掩上了。林姍的心緊緊的縮了縮。
小的時候有一次幼兒園組織小朋友種花。那個下午的陽光是多麼明媚啊,林姍小小的拳頭裏緊緊攥著老師獎勵給她的一粒黑色的種子。那麼的小,以至於多看一眼都會讓它逃掉。她起伏的內心沒有辦法將這樣一個幼小的生命和繁華瀲灩聯係在一起。緊張讓她拒絕了那天所有的遊戲邀請和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