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沒有馬上見到晏西,和梵易聊天耗費了太多的精神,不知不覺間,我又睡著了。再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全黑,外掛的燈籠散著朦朧的光暈。我不想煩擾他人,自己披上外衣,想去廚房拿點吃的。出了房門,卻看到秦錚,英花,梵易,晏西和敏敏,都在天井中。
一時間,他們都看向我。
“敏敏,你的傷好了?”
“沒大礙,我們山裏人磕磕碰碰很平常。”
這話用不同的口氣就是不同的味道,這次我聽得出來,她對我並沒有什麼敵意,也沒什麼嘲諷的意思.。
我走向晏西,他起身看著我,麵無表情。我嘴角微微抽起一個弧度,揚手就是一巴掌,聲音清脆,但顯而易見並不悅耳。梵易過來拉我的胳膊,肅然道,“盛堯,你這是做什麼?”
晏西皮膚本就長得白,我這一巴掌下去,他的臉立時就泛起了紅印子。
英花和秦錚也過來勸我,聲音太雜,反而聽著煩心,“都閉嘴!!晏西,我要聽你解釋!”
他麵無表情,起身離去,“我沒什麼可說的。”
我怒氣更盛,“不許走。我是當今嫡長公主,你見死不救,罪同忤逆叛國!”
他回過身來,煞白著一張俊臉,向我拱了拱手,“那便恭候聖旨,萬死不辭。”說罷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時間沒人說話,敏敏歎了口氣,“你也別氣了,他不是不想救你,是根本救不了你。”
“敏敏說的沒錯,你別怪晏西了。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梵易望著晏西緊閉的房門,若有所思。“晏西是棄嬰,從五歲開始就跟著師傅。師傅為他卜過卦,卦象上說,他這一生犯血煞,隻要他離開瀧澤境內,就會有殺身之禍。”
我冷哼一聲,“他是真傻假傻,那是一塵道長怕他亂跑,嚇唬他的!”
英花接過我的話頭,“那這嚇唬的代價也太大了些。我記得晏西8歲那年在山下玩,看到個拾野果子的老婆婆滑到了,老婆婆跌倒在瀧澤山的界碑之外,晏西本是一副熱心腸,就沒聽師傅的訓導,送老婆婆回了清水鎮的家中,結果,結果,”英花說不下去了,就去看秦錚。
秦錚會意,接著說,“結果師傅發現了他私離了瀧澤境內,在晏西回來後,師傅就把他一個人丟在了烏瓊穀,那裏白天還好,晚上到處都是亂飛的瘋毒蠅和青眼蝙蝠,嚇都能把人嚇死,他身上又沒抹驅蠅的藥膏,隻一個晚上,身上就滿是五顏六色的毒包毒泡,直到兩天後,師傅才將他從烏瓊穀帶回來,那時他已經奄奄一息,可還沒完,師傅又罰他在烈日下跪了四個時辰,不許他吃東西喝水,能活下來,也真是命大。”
我聽得眼淚直往下掉,一個才八歲的娃娃,就要經受這麼多的苦楚。“一塵道長心也太狠了,晏西是救人,又不是害人。”
梵易遞上一條汗巾給我,“師傅並不是心狠之人,這麼做也隻是為讓晏西長個記性,不讓他出瀧澤,保他一世平安。他也並非見死不救,若不是他以響箭為號,恐怕你和敏敏也不能在這兒了。”
我抹幹淚痕,“他真的從未出過瀧澤?”
“五歲之後,除了那次,再沒有了。”
“其實何止是他,我和秦錚又何嚐不是。你道我和秦錚為何裝作鬼麵人去山下截道,實在是閑來生事。本來我們以前都有偷溜下山,去玩玩看看的心,可有了晏西的前車之鑒,誰還敢呢?”英花說著漸有悲戚之色,秦錚忙摟著她輕聲撫慰。
我看著梵易,“幾個師兄姐弟,原來你才最有福氣。”
“是,所以我就是他們的眼睛,他們的耳朵,他們就如同我的性命。”梵易的誠懇堅定讓我動容。原來他身上已經背負了那麼多的擔子。我當時隻有一個念頭,希望自己是他肩上那最輕的一個。
日子一晃就到了十月下旬,一塵道長終於要回瀧澤了。
“英花,你能不能歇歇別忙了?”
“不行啊,師傅最愛幹淨,你看這雜草這麼高,師傅見了,定要責罰的。”
“那我幫幫你吧。”
“千萬不要,你有這份心意就很好了,萬一幹活的時候把你弄傷了,我們豈不是都犯了忤逆叛國之罪。”
我哈哈大笑,“我看你跟我抬杠的本事倒是見長,難道不怕本公主治你一個貧嘴刮舌之罪?”
“那敢情好,趕快把我關進牢裏,他們三個跟大爺一樣,你又是個瓷娃娃,隻我一個幹活的人,真是要活活累死!”
“要幹活去找你的秦師弟啊,梵易的傷害沒好,你可不要打他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