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被雨水衝掉的紅喜字(十一)(1 / 2)

劉美男太不幸了,父母死後,同齡的孩子欺負他,大一點的孩子更欺負他,他還過手,力爭打個平局也算是勝利,但他得不到這個結果,明明吃了虧,大人來了,他還得挨一頓狠的。有一次鼻子被人打出血,身上青一塊、紫一塊還不算,兩個門牙都被打掉了。從此他不敢和別人打架。人家打他,他就忍著;人家罵他,他就閉嘴一聲不吭。他變成了別人練拳的砂袋,變成了別人練腳的磚塊,變得逆來順受。雖說有妹妹常跟人拚命護他,但他挨人家罵,就像今天的喜慶日子,那個三十多歲的婦女肖昌匡說到玉蓮有病、死了的話,他也沒敢發火。為自己和妹妹的婚事,他們四處借不到錢,隻能讓妹妹隻走一個人。至於辦事買東西的錢,這是他和妹妹多少年來從牙縫裏省來的。他能娶媳婦,他感謝妹妹,他能娶上玉蓮,他打算一輩子對她好,報答她,哪怕他不吃飯省給她吃,他也願意,別說玉蓮說過了這幾天就和他同床,就是再過幾天、幾個月,他也同意,他覺得自己總算有女人了。

劉美男太累了,他睡得香甜,連裹掉了被子也不知道。

秦玉蓮睡不著,她拉亮燈,輕手輕腳走到屋裏間,看見劉美男的被掉了,輕輕地給他蓋在身上,又輕輕地回到外間,拉滅燈,脫掉鞋走到大門跟前,小心翼翼地摸著門,輕輕地一手扶著門,一手輕輕地、慢慢地拽掉門插子,又輕輕地放在地上,然後兩隻手分別抓住兩扇門後麵能抓住的厚木,輕輕地往裏開,輕輕地,直開到能走過一個人的身子,才慢慢地鬆開手,走了出去,走進雨裏,走進黑暗,走向她要去的地方。

外麵的雨更大了,使人睜不開眼,也看不清路。

十冬臘月,寒風刺骨,滴水成冰,辛勤勞作了一年的人們總算可以美美地睡上囫圇覺了,不是孩子們鬧著肚子餓了,女人們才不肯起床,把手插進冰冷的麵盆裏給他們做飯呢!

也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緣故吧!秦長庚、陳素娟夫妻倆剛開開門,就看見鍋屋煙筒的煙直往外冒,原來是剛過門的兒媳婦開始做早飯了。

“娘!大!你們洗臉,馬上就可以吃飯了。”劉二俠把冒著熱氣的半盆水放到公婆麵前。

“真是媳婦進門吃三年早飯!人家東西兩院都還沒開門,你就做好飯了!大冷天,又沒什麼要緊的活,咋不多睡一會?”陳素娟心疼著兒媳婦,高興地說。

秦長庚心情愉快,昨晚上多喝了點酒一夜沒起來,到茅廁方便去了。

“這是秦長庚的家嗎?”一個二十多的青年人問,麵如土色。

“是。你有什麼事嗎?”陳素娟看著這個青年人回答著。

“大柱!”劉二俠正準備喊寶拴起來吃飯,聽見有人問話,轉身一看是娘家人,忙問,“這麼冷的天,你怎麼這麼早來啦?是不是有什麼事?沒事在這吃飯,我已經做好了。”

秦長庚也走到了院子裏。

“這是我娘家近房的弟弟,大柱!”劉二俠向公婆介紹著,又把公婆介紹給大柱。

“既然是娘家人,喊寶拴起來一塊喝點酒再吃飯。”秦長庚說著,走到水盆邊去洗臉。

“不用!不用!我問兩句話就走,家裏有急事!”大柱心急火燎地說。

秦長庚一聽說有急事,忙把毛巾放進盆裏,轉過身來說:“既然家裏有急事,就不留你吃飯了,辦事要緊。是不是有什麼需要二俠、寶拴幫著辦的?說吧!”

“我就是想問問……我嫂子來沒來你家?”大柱冷冷地說。

“啊!你是說玉蓮?”秦長庚驚訝地問。

“嗯!”大柱點著頭說,“美男哥一早起來,說俺嫂子夜裏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家裏正派人四處打聽,讓我到這裏來看看。”

“兩個人睡在一張床上,玉蓮走了他會不知道?”陳素娟頓時臉色煞白,失去血色,為女兒擔心哭出聲來,“我的孩子!我的閨女!下那麼大的雨你能到哪去?我的孩兒!我的兒!……”

寶拴也起來了,全家人大驚失色,寶拴、二俠立即奔赴劉家,沿途尋找玉蓮。

從昨天晚上開始,先是中雨,後來逐漸變成了大雨,到天明的時候,雨才停止,秦長庚、陳素娟聽說女兒夜裏出走,擔心不知道會出現什麼情況,又想想讓兒女換親的前前後後,出嫁時出乎尋常的舉止和說的話,感到情況不妙,也跟在寶拴和劉二俠後邊,跌跌撞撞,急急忙忙地走著,到劉家看個究竟,被寶拴吵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