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打坑的六個人拿著鍬、鍁到墳地,在“孝子”破了土之後,分班幹了起來;家裏迎客接紙,“孝子”在先,各人按照分工幹著自己的活兒。
“先不要動手,等把你大姑送下地再說。”落地大舅對幾個兒子和侄子說。鄭敷衍的娘家人在村頭停了下來。
“孝子跪迎!”指事忙著一邊喊孝子,一邊叫吹手、眾人迎接。
男人寒臉掛霜,怒目圓睜;女人哭嚎聲悲,淚如雨珠,進了靈棚,和落地的幾個姐姐抱頭痛哭。
最後一家重親在客屋破了孝,祭奠禮畢,入座開席。孝子謝過,動筷端杯,喝酒夾菜,飲茶吃飯。
“拆棚捆棺!”指事一邊叫賃棚的人把靈棚拆除,一邊催促擎重的頭目安排人抓緊時間捆棺綁杠子,準備啟棺進墳。
“恁麼忙嗎?”歡慶對幾個拿綆捆棺的人說,“停一會再捆,歇歇,剛吃過飯就抬,別掙斷腸子,先消消食。”
捆棺的人停了下來。
“哎呀!”指事人急得搖著手對歡慶說,“你沒看見西南的天上起雨了嗎?真下了,你們擎重的沒法抬!”
歡慶不緊不忙地說:“不能抬就埋在這門口,落地什麼時候想打,去掉土,掀開棺蓋就行了,還方便。不然的話,還抬到屋裏去。”
指事急得直撓頭,嘴對著歡慶的耳朵小聲說:“死者的娘家人今天沒鬧事就不錯了,你們別再跟著添亂了。事情到了這一步,誰又有什麼好辦法?抓緊時間抬下地,放在坑裏埋上就算了!”
秦忠良看見鄭敷衍的娘家人聚在一塊耳語著什麼,走過來對歡慶小聲說:“再不走,馬上就得出事,快捆棺!”
歡慶轉臉看看落地的幾個舅正和一起來的人商量著什麼,對擎重的人員說:“兄弟們,稍歇一會算了,快捆棺抬走,免得淋雨!”
擎重的人一齊動手,很快捆好棺,綁好杠子,前後人員搭配停當。
“孝子摔盆!起棺!”指事看棺已捆好,對孝子和擎重的人喊道。
“乓!”隨著牢盆的破碎聲響過,棺隨人行,來到墳地的坑前落下,眾人歇息,摯親趕至。
“快!”歇了一會,擎重人員各就原位,抬棺緊走,搶了風水,慢慢落入坑中,校正抽綆,蓋土成墳。
“落地,把恁娘打死了,這事怎麼結果?”落地大舅臉一變,問落地。同路來的鄭家人一齊圍上前來。
落地從去迎鄭家人時就擔心,不知道他幾個舅和表兄表弟會怎樣處置他,一直到棺入坑後,也沒見幾個舅說話,放心了許多。他打算停止向墳上添土後,再向幾個舅和同來的人磕頭求饒,爭取寬容。大舅一聲問,和鄭家人的圍攻之勢,使他害怕了,嚇得膽戰心驚,魂飛魄散,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嘴裏說:“舅,我錯了,我去投案,行嗎?你們饒了我這一次吧!”
“外甥,你不要去吃那不要錢的飯,那個飯不好吃,還是在家陪著你娘吧!”落地大舅一改柔聲細語,對鄭家人喝令說:“一齊給我打!打死這個喪盡天良的東西!有事我來搪!”